后半夜的山林尤其阴冷,夜风吹得山林中的树木不断发出低沉的哀鸣。
冬星看看身边的苍星,又看看月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叫我妹妹这些年在星原都做了什么?她之前从来都没去过星原!她今年才14岁!”
“那祈月大人为什么会在星原将她擒获?”
“她这次去是因为……”
“冬!”苍星出声打断了他。
冬星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跟对方说太多,烦躁地摆了摆手:“跟你说不明白!总之你赶紧带我们去见你们那个长老,我会跟他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月荷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带路向前走。
冬星沉默地跟在她后边,心里不停地犯嘀咕。
【如果不是她作恶多端在先,祈月长老又何至于只身潜伏到星原人的村落中去抓她?】
【你妹妹这些年在星原都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
难道星澜这些年……偷偷去过星原?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星澜要是偷跑出去,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可能?
他这些年……不是一直都没怎么关注过星澜吗……现在回忆起来,在星澜染上血涌之前,他好像就没怎么在意过星澜的事……
在冬星的印象中,自从姐姐陨落之后,星澜就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画画,几乎都不怎么出屋。
假如……
假如,那扇紧闭的屋门后边……并没有人呢?
这个想法让冬星浑身发冷。
这些年他就只顾着跟阵星他们到处去“惹是生非”,几乎从没有关注过星澜的动向,星澜如果真的想在不让他知道的情况下离开家,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个爱笑、爱画画,唱歌又好听,深受孩子们喜爱的,他的妹妹……难道真的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偷偷跑去过星原?
如果不是她作恶多端在先……
作恶多端?
星澜即便真的去了星原又怎么样?月荷说的是“这些年”,可星澜到现在也才只有14岁而已,往前倒几年的话她才10岁上下,能作什么恶?
冬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星澜跟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是认错人了吧?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星澜蒙着面的样子连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没办法立刻认出来,那个祈月又如何能断定他在找的人就是她?
对,一定是搞错了!
星澜跟他这个不靠谱的哥哥可不一样!她那么爱画画,肯定是一直乖乖留在屋里画画来着,她才不会做出罔顾禁忌跑去星原这种事!
冬星的心绪终于稳定下来一些,但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你刚才说我妹妹这些年去过星原?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荷脚步不停:“这件事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但如果我猜得没错,星原人的贫血症应该就是你妹妹干的好事!”
“贫血症?”
月荷蹙着眉回过头:“你连贫血症的事都不知道?”
苍星接过话头:“我们族中的长辈通常不会跟未成年人讲星原那边的事——我们俩要到明年才成年。”
“这么小……”月荷稍微有些惊讶。
有了星瀑那次的经历之后,冬星知道月辉族的年龄是完全不能靠相貌来推断的,所以他故作随意地说:“你看起来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这么说也没错,我的年纪在我的族群中确实算很小了。”
苍星跟冬星都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下文,最后冬星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你多大了?”
“我?我才257岁。”
两人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才”257岁……
他们星芒族中年纪最大的垣星长老也才一百多岁!
冬星又问:“那你们那个祈月长老……他多大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说祈月大人是四大长老中……不,是五大长老中最年长的一个,其他的长老……我记得剡月大人和月涟大人都是八百多岁,这样算来,祈月大人应该至少得有九百岁了吧。”
九百多岁……
等等……
“月涟……?”冬星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星瀑。”苍星言简意赅地提醒了一声。
冬星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那张轻浮的脸……
是那个女人!
原来她都已经八百多岁了,而且也是月辉族的长老……
这么说来,他记得当时月涟身旁那个把他从星潭中救上来的面瘫少女说过,月涟只比她大了一百多岁,也就是说那个叫月遥的面瘫少女也已经七百岁上下了……难道她也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
冬星沉默了。
他记得小时候曾听垣星长老说过,在星芒族人染上血涌之前,他们跟月辉族一样是跟星月同寿的。
当时年幼的他并不清楚与星月同寿是什么概念,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也明白了他们跟月辉族之间的差距究竟从何而来。
不管是在星瀑遇到的那个月涟,还是在星原遇到的祈月,甚至是现在他跟苍星眼前的这个“才”257岁的“小女孩”……
呵……
也难怪这些月辉族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能够始终保持从容淡定,他们这几个毛头小子,在月辉族眼中大概就跟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吧?
真动起手来,他跟苍星合力恐怕连面前这个月荷都打不过,他上山之前居然还自以为舍命一搏或许有机会把星澜带下山去……
冬星不自觉地苦笑出声,苍星和月荷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但他就只是摇了摇头:“你刚才说的贫血症是怎么回事?”
月荷想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们族里的规矩是不跟未成年人谈论星原的事,那我想我还是先不多嘴了。假如这件事真的与你妹妹有关,等你们一会儿见到祈月大人,相信他会把整件事情向你们说明清楚的。”
隔了一会儿,苍星问:“我看你刚才说错了很多次……你们月辉族的长老,到底是四位还是五位?”
月荷坦然地耸了耸肩:“说习惯了。因为原本一直是四位长老,但是族中最近出了一位天才!才三百多岁就已经拥有了可以匹敌四位长老的实力,所以前一阵子不仅被煌月大人破格任命为了第五位长老,还亲自给他赋予了‘月神剑’的称号!”
“月神剑?”
好拽的名字,冬星忍不住想。
“嗯,在我们族中,到了长老这个级别,都会拥有自己的称号。”月荷解释道,“不过这些称号通常都是由长老们的至亲好友取的,煌月大人亲自为别人赐予称号还是第一次。”
冬星还在对那个听起来拽了吧唧的“月神剑”念念不忘,正想追问更多的细节,一个无比闪耀的白色光点忽然从山顶的方向亮起,紧接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洁白的抛物线,转眼间落在了他们身边。
冬星挪开护着面部的手,这才发现伴随白光降临的居然是一个人!
那是个身穿白色束身马甲的少年——至少看起来是少年模样——个头还没冬星两人高,稚气未退的脸上无精打采的,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没办法提起他的兴趣。
就连他们身边的月荷似乎都被吓了一跳:“赤……赤月大人?!”
“就是这两个人?”
月荷不确定地问:“……什么?”
赤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上山的两个星芒族人,就是他们?”
“是……”
“拿着!”
月荷的“是”字话音刚落,赤月就甩手扔给了她一块发着白光的月石,然后将两只手分别搭在了冬星和苍星的肩上。下一秒,冬星眼前的景象就从昏暗的山林变成了一座洒满月光的露天大殿。
山林中,就只剩下了月荷一个人呆呆地盯着手里的月石……
冬星清楚地记得,在赤月的手刚搭上来的时候,自己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和排斥本能地想要将他的手挡开,然而自己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周围的景象就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变化!
冬星原本还在诧异这个赤月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像炮弹一样从山顶准确无误地“发射”到他们身边的,转瞬之间自己居然又被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并且他很确定赤月带着他们俩移动到这里所花的时间一定比他从山顶飞下来的用时还要短!
苍星也跟他一样瞪着眼睛,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地面,额角还挂着些冷汗,看样子是被赤月的能力震慑得不轻。
在他们两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赤月已经离开他们向大殿中央走去:“人带回来了,我可以走了吗?”
“这么快?真不愧是神童~效率就是高~”
这让两人都略感熟悉的语调,让他们立即扭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带着轻佻的笑容打量着他们。
看到冬星和苍星,月涟笑得格外惊喜:“哎呦!这是什么缘分啊~两位小帅哥,又见面了~”
冬星大致扫了一眼,除了月涟,之前在星瀑救了他一命的月遥也在这里,还有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意的祈月。
除了这三个他已经见过的人以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壮实,抱着胳膊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
再加上刚刚从他们身边走到大殿中央的赤月,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刚好五个人。
之前月荷说过,月辉族有五大长老,而祈月和月涟已经确定是长老了……
看来错不了了。
没想到那个救过自己的“死面瘫”居然真的是月辉族的长老……
“冬!看上边!”苍星忽然用力拉了拉他的胳膊,指着大殿中央的空中。
冬星抬起头的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纯净到刺眼的月光之下,一个身穿黑色夜行斗篷的身影被两道白光构成的圆环将双手分别吊在头顶两侧,就那样悬在空中。
虽然这人影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但由于这次没有戴兜帽,冬星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她的妹妹星澜!
“星澜!”冬星高呼着跑上前,可星澜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上山之前,苍星跟他说了半天“不要动武”“尽可能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然而这些叮嘱在看到星澜这副样子的瞬间就被他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左手的星纹就已经化出了一柄银白色的利剑,伸长的獠牙也毫不遮掩地露了出来:“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放开她!”
然而对面的五个人对他凶狠的表情完全无动于衷。月涟甚至还捂着嘴笑了笑:“这位小帅哥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赤月就像是被路边野狗的叫声吵到了似的皱起眉头:“这里没我事了吧?”
他的态度让抱着胳膊的剡月有些不满:“煌月大人说过,今晚我们五个人都要在场!”
月遥依旧摆着那张冷着脸:“你现在已经是长老了,别那么没规矩。”
“又不是我要当的……”赤月嘀咕了一声,但由于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在场的人基本上都听到了。
剡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在他发作之前,祈月已经向冬星开了口,他打量着冬星身上的衣服:“你是昨天下午在星原的那个……你是她朋友?”祈月托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怒吼没有起到丝毫的震慑作用,这让冬星更加怒不可遏:“混蛋……我让你放开她!”
左手一挥,利剑立即化成了十来根银光闪闪的光箭。
“冬!”
没等苍星伸手去拦,突然闪身过来的剡月已经用膝盖将冬星重重地压制在了地面上!
“我族圣殿,岂容尔等造次!”
冬星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趴在了地上,他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星纹化出的光箭已经在他眼前溃散成了无数银白色的光点,而一股腥甜的味道,正不断渗透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