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星为了不在煌月面前示弱,强撑起笑意:“你说是就是?我知道跟你们比起来我的年纪根本不值一提,但别以为我就这么好骗,你们说什么我都会信!”
“不管你相信与否,当年在对抗陨星的战斗中,我族牺牲的人数要远远大于你们,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我们也绝不可能拿逝去的同胞来撒谎。”煌月说,“当然,你想要继续坚持自己的认知,我们也无权干预。但如果你有意向了解当年所发生的事,不如先静下心来听枫月说完,如果到时候你依然觉得我们是在蒙蔽你,等你回去之后可以去找你们的垣星长老对质。事情的因果究竟是怎样的,你自行判断便是。”
冬星还在思索的时候,苍星先一步开了口:“愿闻其详!”
“苍!他们嘴里根本一句真话都没有……”
苍星伸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你就不想知道帝星大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冬星张着嘴愣住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
自他记事起,四百多年前发生的那场灾难就一直是族中的禁忌话题。他只知道当时是帝星大人力挽狂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拯救了全族,却没人告诉过他帝星大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因何而死。甚至连那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心里都一直是个迷。
苍星继续压着声音说:“这件事族里恐怕已经没人能告诉我们了,现在不弄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冬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他们都认定了眼前的这些人不可信,但至少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即便他们说出来的可能并不是事实,回头他们俩也可以想办法拿这些话去质问垣星长老,逼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看到冬星收起了獠牙,煌月向枫月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像我刚才所说,陨星严重威胁着我们两族人的生存,尤其是你们的星芒族,毕竟我们没办法保证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大家心里都明白,继续这样下去,你们的族群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陨星的祸乱下灭亡!于是我们向你们的族人提出了建议,为了你们族群的延续和其他族人的安全,一旦有人出现了变成陨星的征兆,就要及时将他处死!”
“我就知道这是你们的主意!”冬星怒吼。
“这是当时唯一的办法!”枫月平静地看着他,“你的族人们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选择接受这个提议的。”
“不可能!我的族人才不会接受这么残忍的提议!他们不可能为了让自己活命就把其他族人杀掉!”
“你说得一点没错……”枫月的话让冬星一愣,“你的族人虽然表面上答应了我们的提议,可每当有人出现陨落的征兆时,面对和自己同族的亲友,他们还是下不了手,甚至还有人把即将陨落的人藏匿起来……这些事最终的后果,便是让悲剧一次又一次地重演!让我们两族人都白白付出了数不清的鲜血!”
冬星和苍星完全傻了眼。
枫月继续说:“我们的月纹根本就不像你们的星纹那样适合战斗!甚至在陨星出现之前,我们的族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使用月纹去战斗!当时平均每帮你们清理掉一个陨星,我族就要牺牲数十人!就因为你们族人的‘不忍心’,我们的族人就要跟着白白丧命!试问那些牺牲的人谁没有亲友?后来我们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无谓的牺牲了,就向你们星芒族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们再不按照约定将潜在的陨星处理掉,我们就不会再向你们提供任何援助了!”
枫月说到这苦笑起来:“没想到这件事到了垣星嘴里,竟变成了我们缩在山上对你们的苦难不闻不问……呵……”
“在这之后呢?”苍星问。
“在这之后……你们的族人自作聪明地想了个办法,瞒着我们偷偷将那些即将陨落的人全都流放了出去。”
两名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到他们的反应,枫月也笑了:“这样做的后果,相信你们也猜到了……我们起初都以为他们终于按照约定处理了那些隐患,可谁想到短暂的安宁过后,陨星便开始成群结队地在星野大地上大肆捕杀我们两族的人!”
“你们能想象到吗?光是一个陨星就能杀掉我们数十人!更何况是十几个陨星集体行动,甚至还会相互配合……”枫月说,“我当时还年幼,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光景,但据同族的人说……”
“简直就像噩梦一样……”月遥垂下眸子,手也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冬星抬头看去,发现不光月遥,除了赤月以外的其他几名长老,目光都暗淡了许多。
祈月惨淡地笑了笑:“说来不怕你们笑话,除了尚且年轻的赤月,我们这四个人之所以能坐上长老这个位置,除了各自的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我们年龄相仿的人……已经全都刻在这月灵殿的石壁上了!”
月遥轻声说:“那场浩劫后来被称为‘陨星劫’。我们月辉族虽然与星月同寿,但在陨星劫过后,全族上下超过千岁的仅剩煌月族长一人!除了煌月大人以外,族中年龄超过七百岁的也仅剩下我们四人……”
枫月对目瞪口呆的两名少年苦笑一声:“现在你们知道……墙上这些名字都是怎么来的了吗?”
隔了一会儿,枫月才继续说:“幸好他们在失去理智的同时,也一并失去了作为人时的记忆,不然他们恐怕早就破开海螺洞的石门,杀到星原去了……在我们将星野大地上游荡的陨星彻底清理干净之后,我就主动去找了你们的垣星长老。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两族人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绝不能再让任何一个陨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世上需要这样一名刽子手,而你们又对同族的人下不了手,那就只好由我这个异族的人来做这个坏人了……”
“我知道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当年族里的人也都坚决反对我的想法,认为这始终是你们星芒族分内的事,我作为一个外族人不该插手。”枫月说,“但我做这件事并不是想逞什么英雄,我只是作为朋友,想要帮垣星一把……”
“你跟垣星长老是朋友?”冬星脸上写满了怀疑,“垣星长老怎么可能跟月辉族成为朋友?而且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说你在陨星劫过后去找过垣星长老?这个陨星劫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
枫月坦然回答:“就在血涌爆发后不久,怎么?”
冬星继续问:“不久是多久,具体一点!”
“星历2648年,也就是血涌爆发大概五十多年后。”
“那就是距离现在至少三百多年?”冬星直接笑出了声,“哈!一个个演得这么情真意切的,我真是差点就被你们骗到了!你知不知道垣星长老现在多大?”
“我当然知道,他……”
枫月的话随着大殿的门被猛然撞开而被打断。
“这么热闹啊!高贵的月辉族族长加上座下的四大长老,老朽活到这把年纪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煌月族长也不怕吓坏了这几个小娃娃!”裹满黑纱的垣星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大殿,身后跟着悯星跟星语两位长老。而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月辉族人横七竖八地在殿外倒了一地,生死未卜。
“垣星长老!”
冬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垣星长老如此亲切,见到他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但没想到他的笑脸却遭到了垣星的冷声呵斥:“退到一边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冬星这种时候也不好再顶撞长老,只好跟苍星一起带着昏迷不醒的星澜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垣星训斥完冬星,回过头再看向煌月的这毫厘之间工夫,一道白影飞速从他身边掠过,宛如一道白色的电流。
冬星抬眼看去,发现赤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大殿之外。赤月蹲下去略微检查了一下附近几个倒在地上的人之后,抬头看向煌月:“还活着。”
说完他将两只手搭在附近两名昏迷的族人身上,眨眼间就跟那两名族人一起消失了。冬星和苍星立即想起了他们两人被赤月带到这里的情形。
片刻之后,赤月又只身回到了原处,再次带着两个族人消失了。他不停重复着这个过程,仅十几秒的时间,横陈在殿外的那些人就全都被他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等将所有伤员带离之后,他回到殿外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便像最开始那样想要故技重施从垣星他们身边冲回到大殿中,然而垣星却在这时忽然将拐杖往身旁一支,准确地拦在了赤月行进的轨迹上,疾驰中的赤月顿时停在了垣星身边。
不仅冬星和苍星看呆了,月辉族的几位长老也都有些动容,毕竟赤月的速度是他们当中最快的,更何况垣星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过!
“这位小兄弟是个生面孔啊!”虽然垣星透过黑纱传出的笑声很是和蔼,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用正脸去看过赤月,像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是在场哪位长老的子嗣吗?”
虽然没有人回应,但月辉族几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都不是吗?那就怪了……我也没听枫月大人说过他有子嗣啊!”垣星自顾自地念叨着,“总不会是煌月族长……”
赤月再次于瞬息之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打断了他的话。
冬星再将目光移到垣星长老这边,发现他手中的拐杖已经被利落地切断,原本拦在赤月身前的杖头部分已然不知所踪。
赤月回过身,将手中的杖头随手一丢:“我是月辉族第五位长老,‘月神剑’——赤月!”
垣星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捧着断掉的半截拐杖摸了摸:“哎……我还挺喜欢这根拐杖来着。”
“三位长老擅闯我族圣地,打伤我众多族人……能否请垣星长老就此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煌月冰冷的声音传来,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