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苦着脸,还没到晌午便回到了药材铺,带回了个坏消息。
所有上京的药行,都不给杜氏药材铺供货了。
多少银子都不成。
刘掌柜摇头,“大小姐,这……这简直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啊!”
“太欺负人了!”半夏撸起袖子,想要冲出去理论。
杜若拦住她,“你这是要去哪?”
半夏愣住了,转头问道:“对,刘掌柜,你说的是哪家?我去找他理论!”
刘掌柜张了张嘴,这丫头是没听见吗?
是全上京!全上京的药材行啊!
杜若扶额,这半夏的火爆脾气!
“原先与父亲来往密切的那几家药行,也都问过了?”
“都问了!他们说……不是银子的事儿!”
杜若心里一下透亮了。
是杜淮安!
整个上京的药材生意杜氏占九成,剩余一层的药材铺势小力薄,素日里便要仰仗杜氏鼻息,如何能不听杜淮安的号令。
这招釜底抽薪,挑的时间刚刚好!
眼下正是杜氏药材铺起势之时,那些高门大户的调理订单排成山,每一个都需要有足够的药材来支撑,如今“啪”地一下被断了货源,除了关张,还能如何?
关张必然声誉尽毁,日后就算是寻着货源了,再想起势也难。
高门大户本就不轻易信人,若有半分失信,日后再想要接他们的生意断然是没有可能了。
苏沐白一脸愁容,饶是他医术再好,没有药材的话,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叔皱着眉,对着杜若拍了下脑门:“要不,大小姐,咱们想办法找四殿下帮忙?”
杜若摇头,上一次查万全背后销赃之人,已经是有利用他的成分在了。
现如今这些商场上竞争的小事,如何能再厚着脸面去打扰他?
天家贵胄也不可能掺和商贾的这一点小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不可!”
“刘掌柜,我们的库存,大约还能维持多少时日?”
刘掌柜打了个激灵,马上到柜台后翻看账本,又与苏大夫核对了一番,说道:
“大小姐,满打满算,只能维持半个月。”
半个月……
整个上京,乃至上京周围一圈的药材行,自然都是与杜淮安来往紧密的,相信都已经接到杜淮安的断供令了。
李叔,“大小姐,为今之计,只能找几位老爷的旧友,碰碰运气了。”
广陵、沭阳等地有几位员外从前与杜世安有生意来往,交情不错,看看是否能够为杜若的药材铺供货。
一来一去便要十天左右,再加上寻货时间,半个月应是足够了。
永平侯府与杜府的婚事在即,杜淮安一时半会,应该也无暇顾及她的去向。
杜若吩咐半夏即刻为她收拾行李,她带上银子与李叔一同出发去广陵。
茯苓:“大小姐,我也去!我路上也能帮帮忙,还能护着你!”
杜若摸摸她的肩膀,“傻孩子,家里还需要你呢。放心,有李叔在呢!”
苏沐白有些不忍让她一个姑娘本来跑去,可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货源,杜氏药材铺也算是开到头了,他的坐馆生涯也随之结束。
于他而已,再寻其他药馆便是,可杜若他们却是穷途末路。
唯有支持杜若,放手一搏才是!
“放心去,杜姑娘,杜衡我会替你照顾好的!”苏沐白向杜若拱了拱手,让她安心。
“好,李叔,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出发吧!”
“好!”
上京距离广陵五六百里,山路多,快马也需要四五天光景。
且不说路途遥远,就这山路蜿蜒就绕得够呛,二人行路带着银子,万一荒山遇上山贼就麻烦了。
还有一个法子是走水路。
自上京有一条大运河横贯南北,往北经过扬州后便是广陵,若是能搭上快船,三日即刻抵达。
杜若只简单在脑子中盘算一番,便马上决定走水路。
她换上一身青色道衣,头包东坡巾,将银子层层包裹放入箱笼,俨然是一个北上的书生。
李叔便是她的随从管家了。
二人从药铺旁的角门偷偷走了出来,往上京北面的码头走去。
那边有每日进出的渔船、商船和客船,不赶脚程的话,总能搭上一艘北上的船只。
可到了码头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商船和客船早就开走了。
只剩下一艘运送海鲜的渔船还靠着码头在上货。
李叔对着船上的人喊道:“船家,您这趟货是上哪啊?”
“往北,上扬州!”
“今日可还有船能到广陵的?”
“今日你可来晚了,都走啰。上广陵的得后日才有船了!”
后日,又就是又得耽误两天……
李叔,“小姐……啊公子,您看,今日咱们还走吗?”
杜若:“不能耽搁,必须走。”
李叔哎了一声,跑到船沿边,与船家商议:
“船家,我家公子着急北上读书,可否搭乘至扬州,我们再换船去广陵?”
船家是个粗犷的老头,笑起来一口豁牙,可心却善。
“你们若是不嫌我这船味儿大,就上来吧!读书是大事,那万万是不能耽误!”
“看你这小书生白白净净的,会晕船吗?”
杜若,“多谢老伯!应该……不会吧!”
老头咧开嘴笑了笑,门牙漏风:
“小书生是头一次坐船吧!哈哈,那可要坐稳咯!”
杜若和李叔拿上行囊,弯着腰摇摇晃晃地踏上这艘渔船。
船舱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里头都是冻鱼和一些河鲜,散发着巨大的鱼腥味。
杜若被这股味儿熏得有些作呕,可没法子,只能尽量熬一熬。
船家说顺风的话,明日一早他们便能到扬州的码头了。
两人穿过货仓,来到船舱中间寻了一个空地安身。
角落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干草,李叔便拿着这些干草铺在空地上,又在干草上垫了块布,才让杜若坐下。
“小姐,你先休息会。我上去跟船家聊聊。”
李叔到底是跟着杜世安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颇足。这一路去扬州时间还长,和船家唠唠嗑拉近距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若点了点头,她被这股子鱼腥味熏得有些头晕,正想闭目养神。
坐定后发现,这个角落常年阴暗潮湿,除了鱼腥味之外还夹杂着各种汗臭味,真是无比酸爽。
难怪船家刚刚看着她笑得那么肆意。
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呆得下去的。
没一会,船便开动了。
杜若感觉全身都跟着船体在左右摇晃,晃得人昏昏沉沉。透过一旁狭小的窗户,她看着上京城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二月的夜幕落得早,夕阳很快落下,两侧的水岸人家,开始飘起袅袅炊烟。
河上开始飘起了寒气, 化作薄薄的白雾,上京城的灯火在这白雾中,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灯火阑珊,人间烟火。
想到这里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杜若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要守护这盏灯,一直、一直在这上京城里,亮下去!
杜若心中默念:
爹,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