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领神会,就怕杀手不放心,还会顺着溪流下山盘查,若是如此,必须尽快出发才是。
她立马走出营帐,唤来了李叔和扎木耳,一通安排之后,又回到营帐。
“我扶着你一同上马车。这路上有些颠簸,你可要忍一忍。”
陆离见她大大方方伸手来搀扶着他,莫名心里有些暖意:“不怕。走!”
杜若贴身靠着他,近得陆离都能闻到她头发丝的淡淡香味,二人亦步亦趋地上了马车后,陆离拿了个瓶子给杜若。
“老头子气走了,这几日只能劳烦你为我换药。”
杜若拿着瓷瓶,又气又笑:“为什么是我?”
外头那么多个男人,为什么非要让她给他换药?!
“因为这么多人中,我只救过你!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瞧,报答的机会到了!”
杜若气得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懒得理他!
道理都被他说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臭小子,还是昏死过去比较不讨人嫌。
陆离看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闭上了眼睛靠在马车上,脸上的笑意更深。
“我要喝水。”
“我要吃的。”
“给我来点果子。”
“……”
这一路上,杜若变成了陆离的贴身侍女,随时任他差遣。她稍有怒意,陆离便笑着对他说:“别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一直到下午,杜若才缓过神来。
她用手肘碰了碰陆离,凑到他眼跟前,严肃地对视:“这不对啊!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咱俩扯平了。哪里还有救命之恩?”
陆离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晃得杜若眼晕:“谁说扯平了?”
杜若抬眉,啥意思?
陆离伸出手指,轻点她的脑门:“下雪天的桥头,是不是我救了你?”
杜若蔫了,没错,而且还欠他一件黑裘呢。
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欠人情,总归要还。
陆离瞧着她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心想,这小丫头,或许还不知道定晟河那次呢。
他偏不说,留着下次再气气她。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再那般清冷端正,他便觉有趣得紧。
她越是生气,他心里越是欢喜。
骆子楚若是知道,肯定会骂他心理变态。
杜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一会,她又凑到陆离跟前,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盒子,对他说道:“我差点忘了。”
陆离瞧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知何意。
但当杜若拿出人皮面具时,他便秒懂了。
“离上京还有两三日呢,这一路上说不定还埋伏着杀手。来,我给你用上。”
她也不管陆离乐不乐意,凑到他的眼跟前,双手就摸上了他的脸。
软软的、暖暖的,两颊传来了温热的暖意,让陆离的心,跟着燥热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杜若便拉下了他的头,“哎,你凑近些呀。”
“把眼睛闭上!”
杜若用手将人皮面具贴在陆离的脸上,又凑近在细节上做了些许调整。
二人此时脸对着脸,彼此都能闻到对方的鼻息。
陆离无端地心跳加速,幸而面具将他脸上的红晕给遮住了,只是,这股悸动让他身体变得僵硬,只能紧握着双拳,保持着镇定。
这死丫头!
她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她的手,竟然还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唇,真是……要了他的命!
陆离的拳头,忍不住又攥地更深,指尖都快插入手掌心了。
杜若沉浸在创作之中,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满意地拍了拍陆离的脸:
“好啦!”
随着眼前的人与他拉开距离,陆离大大地吁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便看见杜若笑靥如花。
她,笑起来真好看!
陆离接过杜若手中的小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赞许道:“手艺见长!”
镜中,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与他的长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就是太丑了,没有爷帅气!”
杜若翻了翻白眼,拿走他手里的铜镜,臭屁王!
“那你呢?”陆离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我?你们都在,我不需要了吧?”杜若愣了愣。
“胡说!快,扮上!”
陆离催促她快点动手,这死丫头,怕是不知道这人心险恶。
杜若不情愿地又掏出另一张面具,对着铜镜开始装扮。她易容的水平经由鬼手陈指点,越发地熟练了。
“满意了吧?”杜若对着陆离做了个假笑的表情。
陆离看着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开心地笑道:
“还行,下次还得再丑点,不能比爷帅!”
这该死的胜负欲,这超级无敌自恋狂!
马车一颠一颠往前疾驰,陆离的伤口隐约作痛,可有杜若在她身旁,他觉得这点痛苦算不得什么。
杜若靠在马车上随着颠簸而摇晃,人便瞌睡起来,脑袋左右摆动,最后往陆离的肩上一歪,睡得深沉。
陆离垂下眼,看着她一起一伏地呼吸声,看着她随着马车颠来倒去,默默地抬了抬肩膀坐正,侧身撑着她的小脑袋。
算起来,骆子楚应该已经到了通州了,陈皮快马加鞭应该能够在他回上京之前抵达。
鬼手陈看似生气离去,实则是受了他的嘱托,提前赶至上京寻梁世昭、侯方域两人安排接应。
这一次死里逃生乃是侥幸,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两宫相争,他以为自己摆烂便能够独善其身,可终究,她的眼里还是容不下他。
嘉贵妃,左相……
陆离的心里,浮现了左相贾士英的脸,老气横秋,看似忠直,没想到手段如此毒辣。
上京城里,能用得起纯铜箭簇,养着这一波武艺高强的死士,又有理由对他陆离下手的,唯有他一人耳。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陆离面色暗如寒潭,随着马车前行,从卷帘里透过的光,让他的脸晦暗不明。
杜若动了动,她沉浸在梦中,身子竟往陆离的胸口又垂下了几分。陆离伸出指尖扶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又轻轻地拨回到他的肩膀。
她靠着熟睡的样子,人畜无害,很安心。这样的岁月静好,让陆离的心也平静了下来,神情也不再凝重。
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马车戛然而停,像是被拦住了。
马发出嘶鸣,驼铃阵阵响彻空中,惊醒了杜若。
陆离挑开帘子一看,商队被人围住了:
“停下!官差办案!查逃犯!”
“里面的人,下马车!”
“都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