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陪着苏沐白来到沁芳楼时,已是华灯初上。
沁芳楼门前,挂满了红灯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厮引着来往客人的马车穿梭在青石板大街之上,老鸨在楼门口招呼着贵客进门,满是脂粉的脸上笑意盎然。
“哟~这不是小苏大夫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鸨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沐白,这小年轻细皮嫩肉的,真想上手摸两把。
苏沐白涨红了脸,讪讪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带路的丫鬟快速走入楼内,老鸨的手差点就要摸上了他的衣角,吓得他步履有些踉跄。
杜若强忍笑意,低眉垂头跟了进去,此刻她男装打扮,化身苏沐白的小跟班,穿过座无虚席的沁芳楼大堂,走入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
曾有个诗人说过,花楼乃人间最后一块乐土。
来了此处,唯有弦乐歌舞、夜夜笙歌,几杯美酒下肚,便忘却人间烦恼无数。
可俗话说的好,快乐是免费的,特别快乐可能就需要花一点点钱了。
沁芳楼的特别快乐,也只需要亿点点钱而已。
上京富贵如云,多少世家子弟一掷千金,只为一乐。
娘子们各个娇俏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能聊天文,下能说地理,男人只需叹上一口气,娘子们下一杯醉人的美酒便喂上了唇间。
妙音娘子人如其名,一口好嗓子唱遍上京城。多少富贵人家排着队等着请娘子过府,为的便是听上一曲。
《长生殿》、《牡丹亭》等,信手拈来,听得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常说妙音娘子唱完曲后,余音能绕梁三日呢。
一口嗓音百转千回、婉转娇媚,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
妙音娘子,本名徐妙,沁芳楼当之无愧的花魁娘子。
这一口天赐的嗓音,是妙音娘子立足上京上流圈的利器,向来呵护保养得宜,却不知何故突然出了岔子,昨日起来竟发不出声音了。
到了今日,才能稍稍说几句,喉咙却似火烧火燎般疼,唱曲儿更是妄想。
“苏大夫,你可来了!奴家心里可急死了!”
妙音娘子哑着嗓子,眉眼急得通红的,还带着几声干咳。
“开春后世家的府宴多,娘子近些日子忙地连轴转。前些时日便嗓子有些不适,昨日便突然说不出话了。本是该歇歇将养着,可三日后便是相爷府上的寿宴,娘子已经接了帖子要过府唱曲儿的,这下可糟了……”
一旁伺候的花妈妈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杜若心头一动:相府寿宴?左相?
“苏大夫,你是华佗在世,快给我们妙看看吧!你放心!银子绝不是问题。”
“哎!哎……”
苏沐白放下药箱,又掏出白净的棉巾,小心翼翼地放在妙音娘子的手腕上,在搭上自己的两根手指,仔细听了听脉。
苏大夫又耐心检查了徐妙的咽喉,才摊开笔墨写着方子:“没什么大碍,徐娘子应是急火攻心,引致咽喉有些肿痛,这副方子煎服,一日三次,三天后的寿宴应该不耽误。”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花妈妈激动地差点要给苏沐白磕头了:“您可真是在世活神仙呐!”
徐妙一听无大碍,更是放下心头重石,眉头都舒展了不少。
三日后若是不能过府唱曲儿,惹恼了相爷,到时候沁芳楼可就甭想开下去了。
苏沐白写完方子,又不疾不徐地取出一个羊皮卷,里头摆放着长短不一的各式银针。他对着徐妙说道:“徐娘子,可忍着点。”
银针徐徐插入徐妙的几处穴位上,有些酥酥麻麻的疼,待静止片刻后拔出,徐妙顿觉整个喉咙都舒适了不少,嗓子也没有那么干哑了。
“苏大夫,真乃杏林圣手!”
徐妙瞧着眼前白净出尘的苏沐白,眼眸满是星光点点,倾慕之情油然而起。
她寥寥数语,婉转娇柔,直夸得苏沐白脸又红到了耳根。
杜若算是看出来了,苏沐白这个人啊,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
除了醉心医术之时会忘却男女有别,其余时刻简直是如唐僧一般,对女子那是清心寡欲、敬而远之,甚至有点退避三舍啊!
杜若有心打探相府寿宴之事,便刻意与徐妙亲近,提起了日日新成衣铺子。
“娘子出席寿宴的衣裳可做好了?要不要来我们的铺子里挑挑?”
“没想到上京最火爆的成衣铺子,竟也是杜掌柜您开的,听说衣裳美得不可方物,我还尚未有幸得见呢。”
“那就说定了,明儿你喝了药后觉得舒服些,便来瞧瞧!您可不知道,铺子里还有小苏大夫特地研制的美容玉肤膏卖呢。”
“真的?苏大夫,您真是太厉害了!”
满屋子女人瞬间都变成了星星眼,望向了苏沐白。
苏沐白:洞在哪里,我想钻进去躲躲。
待杜若和苏沐白二人收拾好药箱走出房间后,穿过二楼回廊,管丝弦乐绕梁袅袅,小厮来回穿堂伺候着,满屋子觥筹交错的喧嚣声袭来,仿佛整个上京的繁华尽落在此。
天字一号雅间的门被小厮推开,跑堂小心翼翼地端着菜,杜若和苏沐白经过抬眼望了望,苏沐白整个人便滞住了。
骆子楚半敞着衣裳,醉眼迷离,左右两边各拥着两个娇俏的小娘子,正肆意开怀畅饮,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飘过来的眼角,向上微挑,甚是狂狷妖魅。
杜若:狗男人!
苏沐白:狗!
苏沐白脸色煞白,紧咬了下唇,紧了紧药箱带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杜若抬眼正对上骆子楚饶有意味的眼神,眸色一沉,只微微颔首,便跟了上去。
“苏大夫……等等我……”
苏沐白大步流星走在青石板路上,两侧依旧是纸醉金迷的繁灯盏盏,星月遥挂半空,将一前一后的两人,拉出长长的暗影。
“小苏……”
杜若步子小,跟得有些微喘,苏沐白这才回味过来,停下了脚步。
“当家的,喝酒吗?”
小苏,从前那个人叫过,现在听得晦气!
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