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慌不择路地回到伶人等候的内院时,妙音娘子正好唱完曲儿在寻她。
一看她回来瞬间放下了悬着的心,小声问道:“你跑去哪里了?”
杜若讪讪说道:“相府太大,去了茅房后迷路了。”
徐妙掩帕浅笑:“快收拾吧,真是多亏了苏大夫妙手!今日顺当度过,咱们也该回了。”
杜若轻吁了口气。
刚刚那一幕还在心头碰撞,着实让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不想再利用元喆对她的感情,每每见到,总觉得自己太过卑劣。可没想到,当她对着元喆说了那番话后,元喆竟然……
元喆反而大大方方地对她表白了。
世间女子不知凡几,她怎么会是这个世间上最好的女子呢?
本想与他说清楚,未曾想到却亲手点了雷,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这一趟相府,她就不该来。
该见的人没见着,不该见的反倒是都见到了。
她的人生如今也在泥潭之中,幸而有陆离等人数次出手相助,否则她早已随杜世安一般含冤而死。
而元喆就像飘在天上那洁白的云,两人之间本就不该有交集,只是命运让他们偶然相遇罢了。
她决意不再与元喆见面,彻底让他断了这念头。
待杜若回到日日新成衣铺子里,留行已经如罗刹一般杵在店门口了,身旁围着许多人,像是在看热闹。
“怎么了?”
杜若穿过人群走入铺内, 一对身着华服的公子千金赫然立在铺子内,男的一身贵气,鼻孔朝天,手里翻着布匹,随意乱扔,嘴里还念念有词:
“俗气。”
“这个也不行,粗糙。”
旁边的女子掩面暗笑,似乎在看笑话。
女的杜若见过,是平南侯的千金燕柔嘉。
来者不善啊!
香君娘子倒是稳当,只微笑不发作,只轻轻示意小厮将地上的布匹仔细捡起、放好,任由这个盛气凌人的公子哥评头论足。
见杜若踏进铺子,燕柔嘉的眼睛立马转了过来,笑得意味深长:
“原来,这是杜姑娘的铺子呢。”
这个公子哥一听,立马转头,自上而下打量着他:“你便是杜若?”
狭长的凤眼上挑,审视意味浓重,带着骨子里的不屑:“长得倒是不错,难怪……”
燕柔嘉轻咳了一声:“哥……”
杜若挑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公子,莫不是平南侯世子燕青?
“原来是世子爷,有礼了!”
燕青眉眼一耸,“你知道我?”
不待杜若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你们这些商贾之女,倒是对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了如指掌。也不瞧瞧自己都是些什么身份……”
杜若神情淡定,但香君最听不得有人如此欺辱杜若,便开口说道:
“世子爷,您是来选衣呢,还是选布?”
燕青一边踱步一边环顾四周:“这里的衣服布料……啧啧啧,什么档次,也配给小爷做衣裳……”
香君刚还想顶回去,杜若示意她莫动怒,今日这阵仗,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她何时得罪过燕氏兄妹。
杜若不卑不亢,微笑莞尔:
“燕世子,燕小姐,我们日日新的布料,全部都是由上京最有名的陈氏布行供货。陈氏的布料,是连宫里的娘娘都要夸赞的。世子爷,您是说笑了呢。”
难不成,你一个平南侯世子,竟比宫里头的娘娘还要金贵?
燕青果然有些气短,竟接不上话。一旁的燕柔嘉见此,立马沉不住气:
“看来传言是真的呀,杜姑娘真是长袖善舞,前脚搭上永平侯府,后脚又攀上了陈家了。”
燕柔嘉这一趟,难道是为杜碧出头?
杜碧有这么大的脸吗?
杜若懒得与燕柔嘉在口舌上有争执,只笑着答道:“好马配好鞍,陈氏好布匹加上日日新的好裁缝,这才有如今热销的成衣,燕小姐,不妨试一试?”
燕柔嘉看了燕青一眼,燕青会意,突然叫了起来:
“哎,我的玉佩不见了!这个铺子里有小偷!”
杜若心底冷笑一声,就这?
这一嗓子将门口刚刚散开的人流又聚集了起来,香君瞧着铺子人头攒动,有些担忧地看向杜若。
燕世子的仆从小厮,不知从何处钻入了铺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将铺子内的伙计都围住了。
杜若微微蹙眉,对着身旁的半夏轻声说了句话,便静观其变。
燕青歪着脑袋,得意地对着杜若叫嚣道:“这块玉佩乃是圣上亲赐,我日日不离身,价值连城。你们铺子,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
杜若与香君打了个颜色,她不疾不徐地看向燕青,没有一丝慌乱:
“燕世子所言甚是。如果,今日您的玉佩果然掉在铺子里,我相信,它一定在哪个角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东西凭空消失的,对吧?世子爷?”
燕青冷哼了一声,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瞧着杜若丝毫无惧,反倒是别有另一番风情。
难怪令元喆心动,这样柔中带刚的女人,玩着才带劲啊!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杜若的身上打转,色眯眯地,犀利又直白,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贱笑,果然不负他浪子的盛名。
有种油腻,是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淌着油,如同此刻的燕青。
燕柔嘉看着自己哥哥这副样子,似乎有些懊恼。不知道这些个男人都是什么眼神,怎么都看上了杜若这种出身低贱的女子?
她有些不满,对着杜若便不再客气:“杜姑娘,我哥的玉佩今日若是找不到,你们的铺子,也休想再开了!”
杜若反唇相讥:“燕小姐此言差矣。谁又能证明,燕世子进铺之时,便佩戴者这枚玉佩呢?”
燕青用力地拍了拍案几,声音震天:“放肆!我堂堂世子,难道还会来讹你不成?!”
“给我围起来搜!便是拆了这个铺子,今日也要给小爷我找出来!”
留行从铺外冲了进来,如罗刹山一般挡在燕青眼前:“我看谁敢。”
燕青冷笑:“怎么的,做贼心虚了?”
杜若示意留行退到一边,对着燕世子说道:“搜,也不是不成。但我们日日新打开大门做生意,今儿你说丢了玉佩要搜,明儿她说丢了朱钗要搜,那我们还如何做生意?”
燕青冷哼:“我管你如何做生意……”
“世子爷,今儿你若是要强行搜铺也成,但我要个说法。”
“什么说法?”
“第一,谁能证明,今儿您进这个铺子的时候,是带着玉佩的?”
“自有我身旁小厮,都可证明。”
杜若摇头,无奈地笑着:“那我还可以说,我今儿在这铺子里头,丢了万两银子呢。是不是?”
铺子外的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就是就是!”
“空口白牙的,就想要泼一盆脏水,这不是欺负人家姑娘吗?”
杜若垂眼,笑意渐盛:“第二,就算是您佩戴这玉佩出门,又如何能证明,是在我的铺子里丢的?难不成,您今日出门便直接来了我们这?”
这句话很显然是表明了,她知晓燕青今日是故意来闹事的。
燕柔嘉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本来今日是要给杜若一个下马威,也要让她知晓自己几斤几两,没想到竟被她伶牙俐齿给绕进去了。
燕青这个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