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南星又送东西来了。”
“退回去。”
杜若淡然地翻着账册,连头都未曾抬起。
半夏本还想劝劝,但看自己主子如此坚定,便也识相地退了出去。
主子看来的确是对四皇子毫无半分男女之情,强扭的瓜不甜啊!
茯苓站了起来,将纱窗又开了大一些:“小姐,过了谷雨了,天都有些热了呢。”
“是啊,你记得回头同半夏说,给府里每个人都做两身新衣裳的。”
杜若对着账册上的数字,蹙着眉,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问道:
“给孔老爷的货单可寄出去了么?”
“前日便寄出去了,估摸着应该寄到了。”
“好。下午咱们去一趟码头,这回还得麻烦龙帮主一趟。”
“是。”
杜若抬了抬头,又看了眼茯苓,似乎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额……这几日,还有别的吗?”
茯苓一笑:“小姐想问的是陆公子的信吧?这几日并没有收到呢。”
杜若脸上一红,又垂下眼来。
茯苓这个善解人意的孩子,立马便说道:“许是公子近日太过忙碌了。小姐,莫要担心。”
杜若低头默认,声音有些发虚:“我只是问问罢了……。”
其实心中暗暗算了算,已经有五日没有接到陆离的信了,的确有些不寻常。
莫不是真的忙得抽不开身?
若他真的是沿着运河北上,算算日子,也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还是再耐心等等吧。
两处铺子上了轨道,手上的银子有了充裕,她首先便想到将骆子楚的三千两及利息给还上。
可去了几次骆府,阿金伯都说骆子楚不在,去向不明。
也不知是真的不在,还是故意躲着她。
无奈,杜若只能留下银票和口信,悻悻而归。
午后,阳光洒向大地,将嫩绿的柳树映照得斑驳陆离,晒得人有些微微发汗。
杜若在码头见到了龙五,许久未见,跑船的脸又黑了不少。
“这一趟广陵至上京,估摸着会有一整船的药材,还要劳能帮主多费心了。”
“杜姑娘哪里话,交给我们漕帮,您就放心吧!现在运河清了淤,速度可快多了呢!”
杜若惊讶道:“是吗?朝廷今年真的着手处理了?”
龙五喜道:“可不是嘛!朝廷派了定王监督运河清淤和漕运改革,如今可真的是改头换面了呢。不仅清了淤,还减免了沿河船只的税,真的是大快人心啊!”
“看来,这位定王是个干实事的!”
“可不是!我们跑船的啊,挣的都是辛苦钱。从前还时不时让那些漕司衙门的人借着机会上来查验,捞去了不少油水呢。现在啊,沿路漕运不设拦卡,也不检税,还能让我们多带些货物,多挣些银子呢!”
杜若听了也非常欣喜,水路交通一旦提速,对商贾来说,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南来北往,四通八达,水路连系全国的商路。如此改革,不但提升了官府漕船运输的速度及频次,也大大提升了客商船的流转速度,着实是利国利民之举啊!
“杜姑娘,您的药材走水路从广陵运到上京,如今只需两日便够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杜若寻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上京周围再寻几个合适的铺子开设分铺。
龙五一遍盘着缆绳一遍说道:“我们靠水路吃饭的,如今可都要感谢这位定王爷呢!”
杜若倒是有几分诧异,从前听说这位定王是个纨绔浪荡的皇子,没想到开府上任后还挺能干的。
“对了,杜姑娘,上次你托我打听的事,有点眉目了。”龙五突然环顾四周,降低了音量。
杜若眉头一动,章四有消息了?
龙五眨巴了眼睛:“有水有河的地方,便有漕帮的人。的确有人见过,宫里头拉大粪的车,丢在了城东的永兴河边,但是,没人见到有人落水。”
诈死?
难怪,皇城司的人,也没有找到章四的尸体。
杜若心跳加速,面上的汗似乎更多了一些:“可找到人?”
龙五摇了摇头,“蹊跷便是在这里,人,不见了。”
按理,章四是个哑巴,这样的人,只要活着,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意的。
难不成他已经离开了上京?
杜若提起的心,瞬间又凉了一些,若是离开上京,人海茫茫,怕是难找了。
龙五像是看出了她的烦恼,安慰道:“杜姑娘,不知可有此人小像,我可以分发给漕帮兄弟,沿路都可以打听。若是活着,总能找到。”
“好,我去准备。”
杜若点了点头,当初元喆告诉她时,曾简单描述过此人相貌,她回去依据记忆临摹,五六分相似的把握还是有的。
其余的,便交给天意了。
杜若离开码头后,又去了前太医院判张通的旧宅,在附近打探了一番。
宅子早就被官府查封了,门口还贴着封条,长久无人打理,门庭寂寥、破落。
所幸,张太医活着的时候,人缘非常好,附近的邻人提起他,便是唏嘘,倒也说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张通死在狱中后,张家便被抄家,成年男子皆被流放,女眷也难以幸免,被归入了教坊司。
听说张夫人在狱中听到张太医的死讯后万念俱灰,为保名节,也撞墙而死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身为臣子的,前一日荣华富贵加身,后一日或许就是抄家灭族,全看天子的心情。
张太医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张鸣尘,若是活着的话,应该是流放到了西北边陲做苦役了。
这条线索,到此又陷入了死结。
走出张家大宅的巷口,日头已经西斜,阳光穿射街角巷头,将飞檐瓦璧投射至地上,像是张开了一个巨大阴影,在等着杜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街头的人头往两侧分散攒动。
“定王车驾,行人避让!”
马蹄阵阵,先锋官带着护卫队行进颇为急促,载着定王的金漆雕龙马车更是一路狂奔,在空中响起阵阵砗磲和金铃的碰撞声。
杜若在巷子口,穿过层层人头望向定王的车驾,领头的先锋官身着甲胄和兜鍪,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定王车驾急速而过,扬起满街的尘土。
茯苓:“小姐,小心!”
杜若扬了扬丝帕,挡了挡袅袅散落的粉尘:
“无妨。这定王回京,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一旁看热闹的回头,搭了个腔:
“姑娘怕是不知道吧,定王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