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与苏沐白跟着宫中内侍来到了永福宫后的御花园,嘉贵妃娘娘一身烟霞色宫装上绣精致繁杂的金丝盘龙,金簪珠翠金步摇流光四射,雍容华贵。
二人磕头垂首,不敢抬眼直视,只听得一声银铃清脆的声音,透着上位者的淡漠和疏离:
“平身吧。”
“谢贵妃娘娘!”
“苏沐白是何人?抬起头来。”
嘉贵妃娘娘端坐在椅子上,两侧还依次坐着几名妃子,均一副好奇模样,上下打量着二人。
待看清苏沐白时,嘉贵妃言语中有了一丝惊讶:
“没想到苏大夫如此年轻。”
嘉贵妃娘娘唇角微笑,竟带着八分明媚,一双凤眼炯炯有神。白皙细嫩的肌肤保养得宜,一丝细纹都没有,眉宇间与四皇子元喆颇为相似,可谓是倾城之色。
苏沐白不卑不亢、垂首行礼:“娘娘谬赞了。”
“苏大夫神医妙手,研制的美容膏的确颇为有奇效。宫中的娘娘们,都非常喜欢。不知,可都是用了哪些名贵的成分?”
“白芷润肤祛斑,珍珠粉可生肌敛疮,还有淮山、当归、参须等补气之物,皆能使人肌肤得到充分营养,白里透红。这些成分寻常大夫皆知,但草民的美容膏之中,有一味稀世药材,乃中原稀少的,它能活血清淤,使用后肌肤褪沉出新,宛如新生,长期使用可以使肌肤如剥壳的鸡蛋一样,细白瓷嫩。”
论起医术来,苏沐白神色自若、滔滔不绝,全然没有半分胆怯之色。
“哦,是何成分,如此神奇?”贵妃及众妃子,早已听得入迷。
“是来自西域的天珍花,将之磨成细细的粉,化水呈浅浅粉色,一株便需千金,此乃杜氏药材铺的珍藏。”
“哦?果真!杜掌柜,你们的药材铺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嘉贵妃娘娘颇为嘉许,此时才转脸看向了杜若。
杜若:小白,看不出来,你打广告还有一手啊。
“谢娘娘夸奖,能为娘娘提供美肤养颜之物,便是民女药铺的荣幸,更是这西域天珍花的福分。”
“杜姑娘听说颇为能干,还在上京开了成衣铺子,可是?”
“民女惶恐。实乃民女本为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日能看见时新的美衣,便让人心中觉得欣喜。”
“嗯,说得不错,女子本就好些华服首饰,姐妹们,咱们不也是如此么。”
周围的妃子笑意盎然地点头称是,一时间,又讨论起了近日上京流行的衣服样式和首饰的款式,杜若暗暗记在了心里。
嘉贵妃娘娘今日心情颇为不错,她对苏沐白的印象尤其好,特意叮嘱苏沐白,每个月进宫一两次,为宫里头的娘娘准备养肤的调理方子。
苏沐白有些茫然,他本想离开上京做游方郎中,如此,反倒不能了。
“苏大夫如此年轻,便有这样的领悟,可愿来宫内当差?”
苏沐白脸色一紧:“娘……娘娘,草民乃家中独子,尚未成亲亦无子嗣,草民实在不能进宫……”
几位妃子娘娘掩嘴一笑,嘉贵妃娘娘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小苏大夫莫要紧张,本宫是问你可否愿意来太医院当差,不是要你当公公。”
苏沐白情不自禁用袖口拭汗,讪讪地磕头谢恩:
“能为娘娘效力是草民的荣幸,但是,草民初入京城受过杜姑娘大恩,杜氏药材铺这草民一时还离不得我……”
杜若:大哥,你不想进宫就罢了,你还提我作甚……
嘉贵妃娘娘倒是不强求,闲话几句,便也不提到太医院当值之事了。又闲聊了几句后,赐了一堆赏赐给二人。
贵妃仪仗先行离开,几位娘娘也各自散去,唯有角落里的一个妃子,依旧浅笑盈盈地看向杜若。
“芷兰姐姐!”
杜若惊喜地认了出来,这位巧笑温婉的妃子,便是永平侯府的颜芷兰。
“若儿,一别数月,没想到竟能在宫里见到你!”颜芷兰的手立马便拉住了杜若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二人都非常激动。
“姐姐在宫里可好?”
“都好!陛下……陛下对我挺好的。”颜芷兰满脸娇羞,看着的确是承恩雨露一脸幸福地模样。
“我真为姐姐高兴。”
颜芷兰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在园子里走着:“若儿,你切莫怨恨我哥,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他是真心心悦于你的。可奈何……”
杜若笑着摇了摇头:“芷兰姐姐,这个事情都过去了,你我莫要再提了。”
颜芷兰笑了笑:“你我做不成姑嫂,可还是好姐妹。”
“自然是,永远都是好姐妹。”
“嗯!”
二人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可内侍来通传,要送杜若和苏沐白出宫了。
颜芷兰只能恋恋不舍地与杜若分开,各自红着眼眶噙着泪告别。
内侍带着二人走出园子后,又七拐八弯的转了好几道回廊,杜若越走越觉得不对。
“公公,这,似乎不是出宫的路啊。”
这位内侍垂首向杜若说道:“杜姑娘,莫慌,是有人要见你。”
杜若眉间一颤,浓睫不禁抖动:“见我?”
“苏大夫留步,杜姑娘,请随我来。”
杜若与苏沐白面面相觑,只微微一顿,便心头猜到了大概。
穿过回廊,走进了花园,又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边,有一位白衣男子,矗立在亭子中间,正深深地望向她。
果然,是他。
“阿若,你来了。”
“民女参见四皇子,不知殿下唤民女来,所为何事?”
内侍已悄然退下,整个亭子里,唯有他们二人。元喆笑得灿烂,眉宇间柔中带着英气。
“我想见你,可你总躲着我。”
杜若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这样好的人,你又如何能生他的气呢?
“四殿下,上一次我已经同你说过了,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阿若,你讨厌我?”元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疑惑。
杜若摇了摇头,日光耀耀,倾泻在湖面,波光粼粼,晃得人有些眼晕。她瞧着眼前器宇不凡的少年,颇为抱歉:
“您对我有恩,又多次相助,我怎会讨厌你。实则是你我云泥之别,并非良配。”
“良不良配,怎能由阿若你一人说了算?你不讨厌我,而我喜欢你,为何你不肯跨出一步,试一试呢?”
元喆说得恳切,态度亦很坚决:
“我早已在父皇那处请得恩典,他日我可自由选择心爱之人。阿若,那个人便是你。”
杜若见他丝毫不肯放手,便只能硬了硬心肠,与他说出实情:
“四殿下,我已有心上人了。”
元喆一怔,脸色煞白:“你,你说什么?”
杜若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双亮眸如清露:“是。那人是商贾之子,与我经历相仿,志趣相投。”
多情总被无情恼,少年人懵懂的爱情,刚抽出了嫩芽,便被现实无情地掐断。
元喆失神地看着杜若向他行礼告别,比从前生分了许多:
“四殿下,多谢您的抬爱,民女祝您早日觅得良人,民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