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赏荷宴的帖子,不日派发给全上京世家贵胄的适龄女子,成为了新晋的热门话题。
明眼人早已看出,这个赏荷宴不简单。
定王立府,定王妃的位置空悬,这个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定王初入朝便有如此功绩,传言皇后娘娘欲将他收为嗣子,如此一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定王本人玉树临风、光华照人,身形亦是俊美,虽过去有些浪荡,但开府后便未曾听说有寻花问柳之事了。
但话说回来,哪个男儿年轻时,不曾荒唐过呢。
一夜之间,定王及未来定王妃的人选,成了上京世家千金的热聊话题。
日日新铺子门庭若市,道得出来姓名的大家闺秀们,都赶着在七月初三的赏荷宴到来之前,定制几身漂亮的新衣裳,期待着能一举入得定王的青眼。
坤宁宫,毒辣的日头退却,傍晚的清风徐来,颇为凉爽。
王皇后正施然在鱼池中投喂鱼食,各色锦鲤游曳而至,挤在水中张着嘴抢夺着食物,溅起层层涟漪。
菊英姑姑小步上前:“娘娘,曦儿小姐已安顿好了。”
“嗯。衣裳和首饰都送去了吗?”
“都送去了,还有娘娘您亲赐的玉如意,也一并送过去了。”
皇后收起鱼食,递给了身后的侍女,又在金盆之中仔细净了净手,才悠然地对着菊英姑姑吩咐道:“细节可仔细叮嘱过了?莫要出岔子才是。”
菊英微微一笑,面色狡黠:“娘娘,曦儿姑娘聪慧,您就放心吧。”
“好。那一头,如何了?”
“娘娘,果然不出您所料,永福宫推举的自家的亲外甥女燕柔嘉。”
王皇后一声冷哼,似乎对这个人选并不在意:“为了区区定王,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手笔,亲外甥女都舍得了。”
“可不是。怕是贵妃真以为您要将定王收为嗣子,想要未雨绸缪呢。”
王皇后凤眼低垂,唇间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低贱女子生的贱种!左右都是喂不熟的狼,如何能真的放在身边。他还真以为我在重用他,漕运之事甚是卖力。不过也好,至少能再拖一拖时日。”
菊英垂首:“娘娘说得是。”
“可查出老二心仪的女子是何人?”
“娘娘,定王爷行事向来谨慎,奴婢尚未寻到蛛丝马迹。不过,奴婢倒是有个发现,是关于四殿下的。”
菊英姑姑说罢,便凑近一步,附耳在王皇后的耳旁。
皇后颇为意外:“元喆竟然爱上了罪人杜淮安之女?”
“听说永福宫前些个日子还召见了这个杜若姑娘。但贵妃娘娘似乎并不知晓内情。”
“有趣。难怪这小子昨日来说,希望此次宫宴多邀请些上京适龄女子,原来意欲在此。嘉贵妃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看上个商贾女人,怕是要气疯了吧。”
皇后开怀大笑,又转脸对着菊英姑姑吩咐道:
“给这位杜若姑娘下帖子,赏荷宴一并请她入宫。届时,本宫倒想看一出好戏。”
菊英姑姑心领神会:“是!”
距离七月初三的赏荷宴只有三日了,齐元昊一天比一天忙碌。
因漕运改革卜立新功,他被擢升主理管辖户部及工部两处部门,一则监管户部粮银拨放;二来督促工部在沿河漕运的改造工程继续实施,将漕运改革落在实处。
查抄段芳廷后,漕司衙门众人皆风声鹤唳,为避免波及己身,各个掏空老底,不仅将历年贪腐的银两尽数上缴国库,还只多不少。
国库一下子充盈许多,户部拨款便更积极,工部的改造工程也得以顺利开展。
圣上及诸朝臣对定王的雷霆手段颇为赞赏,一时朝中诸臣对定王的印象开始扭转,甚至有臣公早朝后向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示好,结交之意甚浓。
有些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儿的大臣,见到定王更是眉开眼笑、慈爱有加,仿佛看见乘龙快婿一般,不停拂须嘉许。
但齐元昊对这些刻意逢迎,始终是淡淡的。
他白日在部里忙与公务,傍晚后便换上常服,去铺子里寻杜若,等着她一起出门,欣赏落日与晚霞,行在上京城夜幕的车水马龙之中,直至夜深才回府,日日如此。
可不知怎的,越是亲近,便越是心生异样的恐惧。
总觉得,这每一日的相聚,好似浮生一梦,转眼便会梦醒消散于须弥。
这样的感觉沉湎于心,久久不散,让他时而连早朝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七月初一,净慈禅寺进完香后,杜若回到天安坊的药材铺,一眼便看到了鬼手陈。
她惊得叫了起来,却不料同时有个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师父,你怎么来了?!”
“师父!”
杜若与苏沐白面面相觑,鬼手陈更是一脸惊讶:“你们二人怎么都在此处?”
“他是你师父?”
“他是你师父?”
杜若和苏沐白又是异口同声:“他是我师父!”
“得!今儿是小老儿的师徒大聚会啊!”
几人坐定之后一聊才知道,原来鬼手陈便是苏沐白口中的“鬼医”师父。
而苏沐白也此时才知,原来自己的师父竟也收了杜若为徒。
“师父,你不是说,此生不收女弟子?”
苏沐白一丝疑惑。
“咦~这你就要问若丫头了,她师父师父地叫着,我啊一分神,便应了她。”
鬼手陈吃着茶,倒像是在为自己寻借口。
杜若撇嘴一笑:“那是师父心疼我孤身闯江湖,所以才特地收我为徒的。如此,我还要唤小白一声:大师兄!”
苏沐白乐得咧开了嘴:“嗯,这倒是不错。师妹这厢有礼!”
杜若好奇地问道:“师父,你来上京是否有要事?”
鬼手陈挥手将茶盏中的茶倒掉,又兀自拿出酒囊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眯了一口:
“啊!还是这酒更带劲!”
“还不是那臭小子……啊!啊还不是为了来看小白这个臭小子!”
苏沐白觉得鬼手陈的神情有些异样,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也只能顾着点头。
“如此,我们师徒三人也算是会齐了。来,干一个!”
杜若、苏沐白举起茶盏:“敬师父!”
鬼手陈心情颇好,对着杜若说道:“丫头,你是个能干的。小白吧,性子内敛,有你照应着,师父也就放心了。”
杜若心念一动,鬼手陈与骆子楚、陆离均是非常熟络,那么,苏沐白与骆子楚之事,不知他是否早已知情?
难道,小白后来遇到鬼手陈,又拜他为师,是骆子楚暗中安排好的?
但苏沐白在,她不敢问。
苏沐白沉浸在师徒相见的喜悦之中,对着杜若想到了一件事:
“师妹,你不是有张方子,想要师父掌掌眼吗?快拿出来。”
杜若轻拍脑门,立马便从袖中掏出了张立本的那张药方,递给了鬼手陈。
鬼手陈接过方子,粗粗地瞄了一眼后,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