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小心翼翼地从枝桠处挪到墙垣之上,结果一个脚滑,她竟顺着墙根滑落至院子。
下滑速度太快,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咬着唇忍住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摸了摸开了花的屁股。
这什么鬼镖局,人影没一个也就罢了,回廊连一盏灯笼都没有?
杜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完全迷失了方向。
此时她有点后悔,当初夜探杜世安的书房时,忘了问齐元昊,那火折子是哪里买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完全没有准备,失策!失策!
杜若冷不丁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总是想到齐元昊身上去了?
别想了!
他现在佳人在怀,早就过上快乐生活了!
想想你自己吧,深更半夜在这做贼,连个后门都找不到!
呜呼哀哉!
这镖局里头还挺大,杜若一直往里走,过了三进院的门,借着月亮的余光,似乎里头还有回廊通向深处。
杜若心里默默地数了数门,竟然是个五进的院子。
这鹧鸪天,还挺有钱的!
待他走到最后一进院内,突然,外头响起了亮光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杜若心头一紧,立刻推开最近的一间房钻了进去。漆黑之中她摸不清方向,“砰”地撞到脑袋,差点晕厥过去。
她摸了摸,发觉是床沿,便立马钻进去躲了起来。
流年不利啊!
她趴在地上,摸着额头肿起的大包,后悔不迭。
今夜就不该好奇心发作,非要闯进这镖局来。
很快,屋内便亮起了灯,一个穿着鹿皮靴的男子踏了进来。
随后跟进来一个随从,砰的一声跪下请罪:
“主子恕罪!属下办事不利!”
“我事前已说过多次,让你们静待通知!为何要贸然行动?”
杜若眉头一抽,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兄弟们四散各处,这帮梁人,竟然张贴假公文,让我等以为主子您已被抓,才会……”
男子声音低沉,带着浓浓地愤怒:“愚蠢!愚不可及!”
侍从请示:“春娘腿部中箭,怕是……”
男子静默许久,继而幽幽说道:“她会知道该如何做的。下去吧!”
“……是!”
屋内一片静寂,唯有男子在左右来回踱步。
杜若藏在床底,紧紧压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生怕他发现自己躲在这。
那个侍从喊他主子,那么,这个人莫不是鹧鸪天?
他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春娘是谁?
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假公文?
公文……杜若在脑中回想,今日来长宁镖局的路上,她是经过了布告牌,看到张贴的公文上,似乎说,夜袭营帐的刺客已经被抓获了。
他们说的假公文,该不会是这个吧?!
电光火石之间,杜若的脑海里仿若被雷劈过!
他们是刺客的同党!!
但下一秒,一双大手将她重重拖出床底,她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那大手便掐住了她的喉咙。
金漆面具,遮盖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了一双如鹰鹫一般锐利的眼睛和极薄的细唇。
他借着摇曳的烛火,看着眼前这个惊骇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是她?!
杜若感觉锁住自己咽喉的这只大手稍稍松了松,她喘了一口气,眼眶憋得通红泛出了泪痕。
男子喝问:“你是谁?为何在这?”
“我……来找鹧鸪天。”
杜若示意自己的确是有正经事,而不是盗贼。她指了指自己的袖口,男子犹豫了片刻,便垂下头去她的袖口处掏东西。
他发现自己上当了。
杜若的匕首,悬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动。”
男子细唇卷起,眼中闪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
“有意思。”
杜若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嘴示意他挪开自己脖颈上的手:
“松开!否则,我一刀划破你的喉咙。”
男子的大手微微松动,但粗粝的指尖仍旧停留在她的咽喉处,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杜若手中地匕首稍稍用力向下压,男子离开松开了手,做投降状。
“我便是鹧鸪天,你找我何事?”
杜若轻轻摇了摇头,右手始终抵着匕首,左手慢慢划了上来,靠近男子的面具。
男子冷然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
杜若:“见过你真面目的人,都去了阎王殿了,对吗?”
男子默认了。
可下一秒,杜若便毫不犹豫地摘掉了他的面具。
“果然是你!萧逸。”
“你……”
萧逸眼中窜起了一团火,杀机陡起。
可面前的女子,却丝毫不畏惧这凌厉的眼神,反倒是对着他埋怨道:“你为何要装神弄鬼?”
萧逸不解:“装?”
“昨日我问你,是否能有法子出城,你为何说没有?”
“你来找鹧鸪天,就是为了出城?”
“是!你可认识胡人扎木耳?便是他让我来这寻你,说你一定有法子可以送我出长安。”
萧逸的脑子转动了一圈,似乎……是认识这么个人。
“既是求人,为何你会躲在我的床榻之下?难道……你想……”他眯起眼睛,神情有些放荡。
杜若瞧着他这混不吝的模样:“我没有!你想多了!这是意外。”
她将自己今日的等待和掉落院中的意外简单地交代了一遍,脑门上鼓起的红色肿包像是为了应证她的清白,鼓得越来越大,让萧逸忍俊不禁。
他眼中的杀意消失,眸间升腾一股莫名的柔情:“所以…今夜,你真的不是来此献身于我的?”
杜若惊道:“你,你你,你有龙阳之癖?!”
萧逸鄙视地白了她一眼,嗤笑道:“你是个女人,我早看出来了。”
杜若紧张地后退,萧逸趁机将她的匕首挪开,示意她坐下:“谈谈吧。”
杜若收起匕首警惕地坐了下来,将扎木耳的手书从袖中取了出来,递给了萧逸。
萧逸不接,对着她说:“你自己打开。”
杜若白了他一眼:“怕我下毒?”
没想到他还真的点了点头:“吃过亏。”
杜若无奈地打开了扎木耳的手书,摊在了桌子上。
一堆鬼画符,她压根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萧逸看得懂。
“嗯,知道了。他请求我为你想办法,送你到嘉峪关。”
他顿了顿,“理由?”
杜若:“行商。”
“雇商队即可,为何要亲自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只在诗中读过,一直都想亲眼去看看。”
此话发自肺腑,萧逸有些动容。
他对杜若刮目相看。
女子有才多见,但有如此魄力和勇气者,可不多。
尤其,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沙子糊嘴,有什么好看……”
他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片刻失神。
杜若看着他的态度有所好转,立刻提出了条件:“我保证绝不对外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换取你送我出城,如何?”
萧逸笑了,一双凤眼泛着狡黠:“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我只要杀了你便是!何苦如此大费周折?”
杜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