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大婚之日。
半夏为杜若在凤冠霞帔之上,郑重地插上了碧玉簪。
昨夜齐元昊从怀中掏出来之时,杜若喜极而泣。
命运向来无情,却总要在不经意之间,又留下一丝余温,便是让人对这人间仍心存念想。
她以为丢了的东西,竟一样一样被精心呵护着,又回到了她的身旁。
玉佩簪子如此,人,亦是如此。
“小姐,今日……真好看!”
半夏欣喜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着杜若,又是一阵高兴。
“衡少爷的信,今儿早上送到了。他这一趟赶不上,只能去上京了。”
“这一次是匆忙了些。”
半夏抿嘴笑道:“王爷可是一刻都不想等,这已经是最快的日子了。”
一提到齐元昊,杜若依然还是会面若桃李,一片绯红。
闺房内,杜氏夫妇的灵位牌前,香火袅袅。
杜若一身碧绿嫁衣,跪拜在前:
“父亲,母亲,今日女儿便要嫁给齐元昊了。他待女儿极好,想来你们一定会喜欢。从前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心心念着母亲,直至遇见阿离,才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之意。愿二老在天之灵,保佑女儿。”
半夏含着热泪扶起杜若:“小姐,老爷夫人在天上看着呢,定是高兴。”
“吉时到了,将军来接您上轿了。”
大红花轿侯在孔府院内,杜若手持喜扇,眼眶微红,拜别孔氏二老,走出了孔府。
齐元昊一身大红喜服,黑发玉冠,英姿勃发。
他的眸间浸染满满的喜悦,正深情地望着缓缓走来的杜若。
曾经沧海难为水,今日终抱美人归。
浮生若梦,自此伊始,梦里梦外,皆是你我。
他向杜若伸出手,深情凝眸:“娘子,我来接你了。”
杜若掩面低笑,递上了自己的手。
两手相握,暖意传递至彼此的心窝。
杜若坐在花轿之中,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
一开始他是富商陆离,桀骜不羁,洒脱又邪气,她还是个身在困境只想自救、不懂情事的丫头片子。
后来才知,他竟是皇子。
她躲了又躲,可他始终不曾放手。
他低下头瞧见她便欢喜,而她,眸间也皆是他的身影。
富商、定王、定北将军,他的身份一重又一重,而自己的遭遇也是一波不停一波又起。可是,无论身份如何转变,他们的心始终牢牢被对方占据。
当年河中一吻,早已将两人锁在了一起。
自此,前路是悲是喜,他们终将一起面对。
喜轿到了广陵府衙。
司礼高声大唱:“请新妇下轿!”
媒婆掀开喜轿轿帘,新娘子掩扇款款落轿。
广陵府衙从门口直至府内,十里红毯,彩灯高悬,一片红色幔帐。
大红的双喜随处可见。
当杜若的第一只脚跨入大门时,司礼高声大喊:“新妇入门,吉祥福到。”
“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
红毯两侧,一水的红衣婢女举着扇面,杜若每走一步,司礼的祝语便高唱一句,句句都含着美好的祝愿。
两侧宾客早已落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今日新娘杜若的身上。
一身绿嫁衣将她衬得如出水芙蓉,白皙又娇嫩,喜扇掩面,端庄柔淑,步步迈得坚定、稳当。
齐元昊一身大红金丝纹绣喜服,站在红毯中间,手持着牵红,目光灼灼。
杜若走向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房,让他每一寸毛孔乃至灵魂都悸动。
他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许久。
二人的手,再一次紧紧握在一起。
“吉时到!”
新郎新娘携手,一双璧人立在中庭,牵红宿命般连接着二人,无人不叹真乃天作之合。
二人同行,司礼高唱:
“合扇,和和美美。”
红毯两侧婢女双手一摇,木制彩绘扇面交相相合。
“开扇,开枝散叶。”
彩绘扇面随着新人的步伐,一一打开,迎着新人。
司礼:“放马鞍,福禄平安!”
红衣婢女将装饰着流苏的红色马鞍放在新娘的脚跟前。
“婚姻之礼,坐女於马鞍之侧。夫鞍者,安也,欲其安稳同载者也。”
新娘待会将要跨过马鞍,意欲平平安安的意思。
司礼:“新妇跨鞍,福禄平安。”
杜若在喜扇内,笑靥如花,垂眸跨鞍。齐元昊的目光如丝般缠绕在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如星辰耀眼。
二人相携,走上红廊上搭就的木架鹊桥。
司礼:“天搭鹊桥,人间乞巧。”
“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挡灾趋吉,吉祥止止。”
婚仪虽然时间紧凑,可仪式半分不含糊。新人跨过鹊桥,继续前行。两侧的婢女开始向新人撒起谷豆,以示辟邪除灾、迎祥纳福之意。
“一撒,连理永结。”
“二撒,花开并蒂。”
“三撒,四季平安。”
“四撒,月圆人圆。”
“五撒,早生贵子。”
“六撒,白头偕老。”
……
在声声祝福中,二人跨过红毯铺就的漫漫长路,来到厅堂。
司礼高唱:“新郎新娘到!”
厅堂正中,左侧椅空悬,那是代表当今天子,齐元昊的父亲。
右侧摆放着是齐元昊母亲的牌位。
今日娶妻之礼,不按皇子之礼,用的是民间婚仪。
按理来说,齐元昊的母亲骆萦是天子嫔妃,不算正妻,就算要拜,也当拜当朝国母。但齐元昊坚持以其母牌位放在正首,无人敢置喙。
司礼:“一拜天地!天地为媒,喜结良缘,拜!”
新郎新娘转身朝外,躬身敬拜。
“二拜高堂!两姓永好,子孙满堂,拜!”
二人又将身子转回堂内,躬身再拜。
“三拜夫妻对拜!琴瑟和鸣,携手百年!拜!”
新郎新娘笑意盎然,眸间倒映着彼此,躬身对拜!
宾客热烈欢呼!
司礼红光满面,高声大喊:“礼成!送入洞房!”
哗啦啦一群人跟着新郎新娘的后面,往内堂走去,热闹喧天。
婚仪如此隆重,让本想看好戏的耶律阮嫉妒得眼睛都歪了:
“切!中原人结婚如此繁琐,真是无趣得紧。”
她的目光瞥向对坐的男子,魁梧伟岸,他正一脸肃色,兀自喝酒。
那便是天狼国主枭天翊。
耶律阮言辞挑衅:“国主今日嫁妹妹,怎的不开心?”
枭天翊只粗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原来你父王是欢天喜地送你来和亲的?”
耶律阮似乎被戳到痛处:“我父王平生最疼爱我!休要挑拨!”
枭天翊的心情很不好,懒得与女人斗嘴。
这一幕婚礼,他内心期盼许久。
只可惜,终于看到杜若穿上了嫁衣,新郎却不是自己。
他的心里百结愁肠,唯有杯中杜康,能缓解酸楚。
阿若,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