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骁耆的人马寡不敌众,节节后退。
汝阳王的万千死士很快涌进宫城,整个皇宫陷入一片血和火的海洋。
死士们见人就杀,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就投掷火把,肆意杀戮。
火光烧着一切让人痛恨的权势,一群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士来自民间,饱受朝廷苛政的疾苦。这股仇恨被汝阳王所利用。
今日在此,他们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是为了彰显这天理,才来到了这里。
可仇恨和嫉妒让他们杀红了眼睛。
他们已然忘却,自己为何而来。
凭什么,他们饿着肚子、屋漏无处栖生;而食肉糜者,能安然坐在大殿,俯视芸芸众生?
天道不公!
昏君当道!
那就倾翻这天道!杀出一条血路吧!
汝阳王的声音适时响彻云霄:
“兄弟们,都给我杀!今日,便是新朝的开始!你我皆是新国的功臣!开国的先驱!”
这一声声的激励和诱惑,像是致命的毒药,让他们无法抑制地拿着手中地刀,不停地屠杀面前遇到的所有人。
胡骁耆最终被乱刀砍死在大殿之上。
受了肩伤无法逃亡的贾贵妃已经被叛军拉至一处,惨叫声连连。
汝阳王挥着带血的剑:“昏君在养心殿!兄弟们,随我一起清君侧,诛奸臣!!”
“清君侧,诛奸臣!!”
“清君侧,诛奸臣!!”
养心殿内,贾士英等奸佞浑身颤抖。
梁帝的玉冠不知掉落在何处,整个人顿显苍老、颓丧。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龙椅之上,如一头衰老的困兽,俯视着养心殿外的厮杀之声。
那急促的脚步,声声踏入他的心扉,让他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汝阳王,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背叛他?!
这么多年,他对他难道不好吗?要什么给什么,权势、地位、财富!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梁帝的怒火窜至脑门,让他整个人如同惊雷,几近爆炸。
汝阳王提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入大殿,如入无人之境。
梁帝充血地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步伐:“老六,你竟然谋逆!”
汝阳王发须皆白,若谪仙出尘:“皇兄,你误会了!我只是为你肃清乱臣贼子罢了。”
“放肆!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齐冀大笑:“哈哈哈哈!皇兄,难道,你不是吗?”
“你刚愎自用,宠信阉人,以至于阉党乱政,扰乱朝纲!”
“你阴险狡诈,毒杀亲子,以至于宫闱淫乱,狸猫当太子!”
“你为了护着亲生儿子,竟然无视忠臣,无视天下民心!”
“你说,你有哪一点,堪为人君?堪为大梁的天子?!”
梁帝毕竟是梁帝,此刻他已然听出了汝阳王的意思。
他凛然道:“朕受命于天,岂是你可以随意指摘的?你以为你这么说,就有人捧你做皇帝了?你日日风花雪月,不知民生疾苦,你也配?”
汝阳王冷哼一声,反手一剑捅入身旁的大臣:“你们说,我配吗?”
大臣目瞪口呆,唇角已经涌出了鲜血。
他连说一句“不配”的机会都没有,便当场毙命。
汝阳王拔剑。
血,滴落如注。
“我,先帝的第六子,汝阳王齐冀,配不配得上这皇位?!”
殿外涌进来的死士,举着刀剑大喊:“配!配!配!”
汝阳王挥剑指向梁帝:“下罪己诏!禅位于我。”
“否则,我便将你唯一的儿子杀了!哈哈哈哈哈!”
齐呈熹不知从何处,将五皇子拎了出来,一脸的玩世不恭。
“小表弟,别害怕!哈哈哈哈哈!”
五皇子才五岁,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哇哇大哭。
杜若的心都快要被撕裂了。
可此刻,她不能动。
汝阳王如今的目标,全在梁帝身上。
至少身后的这些朝臣,都还可以保全一时。他既然拿五皇子当筹码,自然不会杀他。
“如今定王已死,元瑱小儿才五岁,你们这些老臣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才是这江山最合适的储君?!”
“是我齐冀!”
汝阳王的剑,已经悬在了梁帝的脖颈,年寿已吓得晕了过去。
“写!”
梁帝愤怒地大叫:“乱臣贼子!你才是乱臣贼子!我不会写的!你是谋逆!!”
汝阳王“唰”地一挑,梁帝的耳朵竟然被一剑削掉了。
“啊!!!!”
梁帝的左耳不翼而飞,血流如注,整个脸被鲜血喷溅得厉鬼一般,狰狞恐怖!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齐冀张狂大笑:“你杀我?你如何杀我?!”
他朝着大殿疯狂大笑:“你们!你们这群没有脊梁骨的蝇营狗苟,沛国公的两万大军正在进城的路上!大军马上占领上京,你们谁不服我,便将你们满府抄斩!”
“齐凌渊,你是不是以为沛国公还在蜀地剿匪呢?哈哈哈!”
梁帝简直不可置信:“沛国公乃开国功臣,怎会为你所驱使?!”
“那就要怨你那不识相的贵妃了!国公之孙女,竟还入不了你们区区一个贵妃的眼!相看不成,竟还污人名誉,其心当诛!”
梁帝心惊。
当日嘉贵妃只说元喆没有看上国公的孙女,没想到,竟然结下如此深的仇怨。
可他很快回味过来,想明白了真相。
梁帝轻嗤了一声,狰狞的望着齐冀:“枉费朕如此信赖沛国公,却忘了他与你乃儿女亲家,是朕大意了!”
没错,汝阳王之女嫁给了沛国公世子,两家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扯出嘉贵妃的恩怨,无非是搪人口舌罢了。
齐冀被他一语点破,尬色一闪而过:“随你怎么说!”
“报!上京城门守卫来报,沛国公人马已进城!”
梁帝颤抖着问道:“今日大典城门禁严!他如何能进城?!我知道了!五城兵马司也是你的人!”
齐呈熹一脸嗤笑:“怎么着,您才知道啊!”
次子齐呈坤向汝阳王拱手:“父亲,内宫皆已被掌控。”
汝阳王转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做得好!”
他转向自己的长子齐呈乾:“乾儿,拟诏书。”
长子飘然从朝臣之中出列:“是。”
梁帝颤抖着怒斥这三人:“你们!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竟是这样回报我的!”
殿外此刻又走进来一人,是皇商刘云帆。
此刻,他神情痴狂。自己多年的期望,今日终于要实现了!
商?今日之后,他便再也不是商了!他将是这新朝开朝的大功臣!
“王爷,宫门已开,沛国公人马已进入宫城!”
汝阳王拂须:“很好!”
“齐凌渊,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不在诏书上签字画押,我便将你的手指一根根地剁下来,喂狗!”
梁帝锥心刺骨:“齐冀,朕到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你竟如此对朕?”
“呵!”齐冀讥笑:“你夺人所爱时,怎么没想到我?”
“夺人所爱?”梁帝一脸迷茫:“王茀?”
齐冀咬牙切齿:“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梁帝有心解释:“可是当初朕并不知道你喜欢王茀啊!朕只是为了联合琅琊王氏的力量!”
“是!你为了夺位,可以使出一切手段!而我,我便只能如蝼蚁一般,在你的鼻息下生存!”齐冀的话中,藏着多年的愤恨。
“当年让我相信王茀不忠,设计诛杀王茀和齐元启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梁帝难以理解:“你口口声声说爱王茀,为何又要如此歹毒,设计让我毒杀她和元启!”
“那是因为她脏了!!!”齐冀大怒:“你碰了她!你们还生了儿子!!”
“她应该像雪一样洁白!!!她和你的孽种,都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梁帝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齐冀:
“她是我三书六礼抬进门的正妻!齐冀,当年若不是她点头,我怎么会娶她!”
齐冀的眼泪竟泛出泪光:“那又如何?你能给的,我也可以!可你为什么还要毒死她?”
梁帝诧异:“我没有!”
齐冀丝毫不信他的话:“齐凌渊!够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齐呈乾已经拟好了罪己诏和禅位诏书,呈递在梁帝的龙案之上。
“写!”
梁帝此刻梗起了脖子:“休想!”
齐冀示意次子齐呈坤上前,按住梁帝的手。
他歘地一下,剁掉了梁帝的小手指,并扔在了大殿之上。
梁帝大声哀嚎。
贾士英等人早已瑟瑟发抖,有些胆子小的官员,吓得尿失禁了。
汝阳王谋逆可是来真格的啊!
刀刀见血,毫无废话。
养心殿内,充斥着血腥味和臭味混杂在一起的难以名状的死亡气息。
梁帝的帝王心气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地消失了。
他凌乱的鬓发被鲜血覆盖贴在了脸上,如同一个垂死之人,在苦苦挣扎。
他看着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汝阳王,彷如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凭着一把剑,他从重重宫闱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踏着累累白骨,登上了帝位。
笑傲众生。
可众生如今竟弃他而去,投入到了汝阳王这个只知风花雪月之人的怀中。
真是可笑啊!
“我这半生励精图治,日夜守护着大梁,竟不配得到你们的拥护了吗?”
梁帝问得如此凄凉,大殿之上,竟无一人站出来回答他。
他凄然一笑:“呵呵呵呵,也罢!也罢!”
他用少了一根指头的手,颤抖着端起龙案上的玉玺,高举在半空,便要落在这诏书之上。
一只利箭凌空穿射,玉玺被射飞了出去。
梁帝震惊!
众人皆朝殿外望去。
一个魁梧的身影,拉满着大弓,如天神降临。
杜若紧紧捂着嘴,红了眼眶。
心,狂跳不止。
是齐元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