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阵阵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凌冽如刀。激风撩起一蓬尚未粘合的雪花,顷刻之间形成一道白色的雾气屏障。北风呼啸,雪吟切切,纵是人间声烦,也难以消弭那弥漫着整个大地的伤痛,像是这密密匝匝的雪花与寒风一样,令人窒息。
金织忽地身子一寒颤,伸手遮挡着似刀子般的风雪,而这风雪的势头,已经远超之前,不多时二人身上已经落满了皑皑白雪。
“他这么做,会不会只是类似先前那般,故技重施?”金织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风声中传到谢殊鱼耳朵里。
他凑近了一点,朗声道:“我的金织大小姐,你的反应能力这么迟钝么?这风雪之势远超出先前数倍,我们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被雪给活埋了……”
金织脸上一热,登时浮现两朵绯色的桃花,恨恨道:“我反应迟钝?!我也是知道的……若是,若是不走的话,我们不光没有反手的机会,而且行动都会被风雪限制……”
谢殊鱼苦笑道:“那还犹豫什么?任务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先跑路,找个地方驱驱寒,暖和暖和再说!”说着,他打了个哆嗦,颤着牙关道:“呃……我这两条胳膊都快冻僵了……”
金织的手掩着披风,又看了谢殊鱼一眼,双唇未启,犹豫了半晌,终也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也总的是相互龃龉罢了……”她心想着,忽闻谢殊鱼一声惊疑,瞧见他神色凝重,便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初时不太理解,随后杏目圆睁,神情间露出极是骇异之色。
“他……他在干吗?”金织颤着声音说道。可是谢殊鱼也无法回答她,因为他也同样不太明白。
目光穿过溟蒙风雪,依稀可见立于涂巫舍掌心里的张三,身体呈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纵是风声呼啸,也难掩那痛苦、疯狂、凄厉的呐喊声。金织与谢殊鱼就目睹着,张三身体突然间所发生的异变,尽是骇然失色。
只见他身形癫狂地扭曲着,发出怪异、惊骇的脆响声,肌肉与皮肤不规则地虬结、延展着。浑身青筋暴起,睚眦欲裂,双眼溢血。嘴巴里不断地发出超出风声的凄嗥,裂若斛斗,露出森森白牙。不多时,只听一声声爆响,几道血箭挣破衣服激射而出,溅落三尺。而转眼间,张三便成了血人,浑身满是血窟窿,鲜血淋漓,形容可怖,极是骇人。
“啊啊--啊--!!!”
大雪缭绕的平原上,忽而响起一声破天响,张三已不似人形,正发出生命的最后呐喊。与此同时,那涂巫舍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抓着张三便丢进了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金织见此骇然场景,不由得惊呼一声,身子剧烈颤抖着,几欲昏厥。谢殊鱼眉头一皱,神情极是惶恐,如此惊怖之景,纵是他杀人无数,也难以抗拒那恐惧和恶心感。
金织身体摇摇欲坠,谢殊鱼横得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正如他竭力压制的一样。内心的凉意,已经远超过天气的寒冷。谢殊鱼感觉自己如堕冰窟。
正在此时,那涂巫舍忽而仰天咆哮一声,天穹碎裂,大地震颤,那一双车轮般的巨眼,溢出了两道血迹,在白皑皑的天地间格外刺目。
谢殊鱼冷汗直流,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喃喃自语道:“不妙……”
他能感觉到,尽管他是个具有独立意识与感知的人,但那股蔓延在白雪与寒风之中的酷寒、肃杀之意,已经冲破了天穹!
忽而,只闻几道破风声,划破了单调的风雪声,“呼、呼、呼”地向他们这边飞来。还未等金织反应过来,谢殊鱼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身躯微弓,突地像是利箭一般,朝后激射出去,激起一圈雪雾。
与此同时,只听几声轰然巨响,他们之前所站立的地面上,赫然多了几个硕大的不规则深坑。其间凌风如刀,旋激起大片白雪,碾碎成银光飒飒的沫。
“不妙……不妙……不妙!”
谢殊鱼再也不敢停留,抱着金织便飞窜出去。只见他犹如雪中白狐,身形矫健如风,来回避闪着从后面不断喷涌而来的攻击。
“怎么回事?涂巫舍怎么突然改变了进攻模式?”金织从他怀里抬起脸,惶然失色。谢殊鱼的嘴角挂着极其难看的苦笑,沉声道:“或与吞下张三有关……之前的涂巫舍,也许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金织心想:“他以身殉道,内心的悲怨终是与涂巫舍相融了么……或许正是因为之前只是一种异体感受上的理解,它的力量才会受限。此番没了束缚,怕是要把这里掀个底朝天!”
正待她兀自思索着,只闻身后又是传来几道尖锐的声响,像是新年夜晚里的炮仗一般,带着呼哨直飞向他们。
“快躲开,又来了!”金织慌忙地拍着谢殊鱼的胸膛,惊诧道。
谢殊鱼心里叫苦连天,他经过一连串的打斗,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此番又惹恼了这魔神,无论是它的速度还是攻击都是加强了不少,他只感觉胸口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内息难稳。只是,他怀里抱着金织,就算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也不能认输。
起码……要让她逃出去。
谢殊鱼眉眼一凛,忽地强行提了一股气,说道:“放心吧金姑娘,我怎么也不能让你这样一个还有希望的姑娘,当了怪物的美餐不是?”
金织有些错愕,心想:“还有希望的姑娘?难道我原来没希望了么?他一直都当我是个没希望的人?”
说话间,那破风声已逼近,谢殊鱼如猛兽一般低吼一声,二人忽地高飞跃起,矫如鹤飞冲天,迅如翔龙破空。金织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着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只是那声响已经离他们较远了,她这才发觉,他们已然在半里地外了。
金织不禁讶然,说道:“你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此时谢殊鱼的脸色却显得极苍白,苦笑道:“我的轻功一直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