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妃看过来,梅清接着道:“彩雀和彩明是王府的人,还是刚来时王妃见我房里少人用,故此赏过来的。如今我要去了,又是如今这个情形,总不好带了走。还要请王妃个恩典,将原来的差事赏回给她们,也是跟了我一场,赏钱没得几个,若是连差事也没了,我这心里也是不安的。”
王妃自是应了,见她如此境地还记着给服侍的人讨情,只觉得梅清甚有情义,又伤感了一回。方让梅清回去院子,叮嘱一番,尽管收拾细软等物再离府等语。
从王妃处辞出来,梅清只觉得一身轻松,虽说身份不比从前,终究要离了这皇家府邸,只觉得少了许多束缚。
东西早已让梧桐木棉等人收拾好了,因家具摆设等物都是王府的,其实要带的东西不多。
梅清也懒得操心,原本床头暗格里有个小匣,内有下人们的身契和票面大的银票,梅清自是自己收了,几件贵重首饰交待梧桐好生看管,其余不过是些随身衣物配饰零散银两等等,让几个丫鬟分别拿了,便准备出发离府。
曹敏和刘芝兰却已在外面候着,刘芝兰哭得两眼似桃儿一般,曹敏也拿着帕子垂泪。
见梅清出来,刘芝兰再忍不住,扯了梅清的袖子一通嚎啕,道:“陈妹妹,都是我不好,从前见你住着正房,还时不时的使小性子心里不舒坦。要不是有你帮我,如今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去了。不想好人多磨难,你竟要去了。”
因鼻涕眼泪一大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兼且词不达意乱说一通,梅清听着好笑,因笑道:“如今我都不哭,你可哭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谁还陪谁一辈子。我不过是去三叔家住住,你得了空只管瞧我去,我若是能过来,自然也来看你。”
哄了半日,曹敏也红着鼻子过来,道:“你和三叔家里一向可好么?不然去我舅舅家里也是极方便的。”跟她说陶府老太太发了话,只要梅清愿意,只管过去住。
梅清摇头道:“三叔父就在京中,此次父亲之事,三叔也多方奔走,我自是应当过去侍奉的。若是有事儿要姐姐家里帮忙,定会去叨扰。”曹敏听说也只得罢了。
待出了院子上了小轿,不一时就望见了西角门,只见长荣家的已在等着了。轿子却忽然停了。
只听轿外一管糯糯的声音道:“你们且先过去,我和陈妹妹说两句话。”梅清掀开轿帘看时,竟是唐秀云,只带着玉霞一个丫鬟。
梅清下了轿,示意随行的丫鬟们先出去安置东西。自己和唐秀云走开几步。那玉霞极有眼色,只和抬轿的婆子一块儿留在轿旁,留心观望有无闲杂人等。
唐秀云先向梅清福身行礼,道:“从前因我之事,让妹妹受委屈了。每每想着过来和妹妹说说,总是心底犹豫,如今妹妹要走了,姐姐我只好厚颜过来相送。”
梅清还了一礼,道:“姐姐客气了,左右当时便说清楚了,也谈不上什么委屈。姐姐今日特意过来,必是有事相告,请直说就是。”
唐秀云咬了咬嘴唇,又四下看了看,狠了狠心,低着头道:“其实那所谓的毒,是我自己下的。”
说完却不闻梅清答话,抬头看时,正见到一双清清亮亮的眸子,不禁心底打了个突。
梅清望着唐秀云,忽然笑了,正如樱花灿烂,明艳无比,双唇微动,轻轻道:“我知道。”
唐秀云也笑了,道:“就知道妹妹聪慧,多半儿猜得到的。”
梅清点头:“不错,按当时的情景,若是毒当真是下在杏仁露中的,似乎只有两个人有可能,若不是刘芝兰,那就只能是姐姐你自己下手的了。”
沉吟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姐姐察觉了有人要对你下手,故此索性自己做了手脚,控制分量,所以无性命之忧?”
唐秀云点点头:“不错,我不只控制了分量,还换了**,其实根本就没吃那有毒的杏仁露,只是另外服用了些安眠的药物。好让下毒之人以为得手。”
梅清故作思索状,道:“姐姐平日极少出入活动的,能让姐姐察觉下毒之事,只怕此人就是姐姐院子里的罢?”
“妹妹说得是,其实此人下毒的手段当真了得,是下在白糖里面的。”见梅清睁大了双眼,终于有了些惊异之色,唐秀云便接着道:“妹妹自是不会亲自去买东西,所以多半儿不知道这黄糖虽是常见,白糖却是难得之物,且价钱也贵得很。”
梅清还真的不知道,从来都以为白糖是极便宜常见的,并没有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白糖还是贵族用品。看来黄糖提纯凝白的技术应该属于高科技了。
见玉霞比了个催促的手势,唐秀云说话也加快了速度:“因这杏仁露要颜色纯白细腻才好,故此必得用白糖。平时做甜品多用的是黄糖。若是要做杏仁露,都是找厨房采买的人单另领些白糖来。
下毒之人便是看明白了这一层,故此买通了采买的人。她若是自己动手,乃是极麻烦的,需知这入口之物,人人小心,而提前直接下在糖里,却容易被忽略掉。
我也是偶然之机,那日正好见到有人给采买的人传递纸包,形容鬼祟,且只说了两个字“白糖”。也是我平日无事可做,故此不管什么小事儿都留心,只在心里掂量来掂量去,待见了那碗杏仁露,忽的就明白了。
那日的杏仁露我虽是没吃,却故意留了个碗底子,让玉霞给猫儿吃了,那猫儿果然死了。也正是因此,大家都以为我也是吃了杏仁露中的毒。”
唐秀云说着有些后怕的样子:“幸好我多想了一想,不然死的是我,受委屈的是你和兰妹妹,亏的兰妹妹平日见我不爱说话儿,还常常过来找我闲话儿。若当真因此受了屈,我死了也是不瞑目的。
故此今日特意来和你说明白了,妹妹你是个玲珑的人儿,日后见了那狠毒的人,务必小心为上。”
梅清道:“多谢姐姐了。虽说下手之人和我猜度的差不多,不过其中关窍还真是多得姐姐提醒方知。”
别了唐秀云,梅清心想,这个女子看着不甚起眼,心机手段都是一流,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今日卖个消息过来,只怕也是另有想法,现下虽然不知,日后总会明白,便暂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