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两天,请安的日子还没到,曲氏身边儿的大丫鬟秀芝倒先过了来。
这赏秋院原是客房,因女客少,不是长有人住的,秀芝也是许久不曾进过了。一进院子,便觉与从前不同,这花木屋舍自是没什么变化,不知怎的,只觉少了许多萧瑟,多了几分明朗。
举目望时,院子左侧的小叶榕下竟系了一挂秋千,一名淡绿衫子的姑娘正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卷着本儿书,且是看得自在。想来应该就是大老爷家的梅清姑娘了。
赏秋院里原来的小丫鬟们自是认得秀芝的,连忙过去禀了。梅清听说便从秋千上下了来,迎了两步,笑道:“原来是太太屋里的姐姐,快过来说话儿,是太太有什么吩咐么?”
秀芝上前行了礼,道:“理王府派了个妈妈过来,正在太太跟前儿说话,太太让我来请姑娘过去呢。”
梅清听说,便将手中的书递给旁边儿的木棉,道:“你把这个放在床头,我回头还要看的。”招手让梧桐陪着一道过去。
秀芝心中暗暗纳罕,别说这理王府来了人,便是平常太太召唤,大姑娘二姑娘都还要收拾半晌,务必头脚一新方肯出门,这大老爷家想是武官的缘故,似是不甚讲究这些。
梅清确实并未将理王府来人一事放在心上,反正自己已离了王府,也不想再回去,紧张个什么劲儿呢。估计来的多半儿是喜福家的,想必是想让她过去看看王妃的身子孕像如何。
进了曲氏待客的花厅,却没有见到想像中的喜福家的,只有个面生媳妇坐在小杌子上说话儿,曲氏倒是笑容满面,身子前倾,正招呼那媳妇吃桌上摆着的一盘蜜瓜,说是正好有人从回疆带来的,已用井水湃了,解暑正合适等语。
见梅清进来,那媳妇便站起身来,待梅清向曲氏行了礼,才福身向梅清施礼,道自己是东明家的。因府里的月季开了许多,王妃请陈府的三位姑娘明日过去赏花。说完便只立在一旁。
梅清打量了东明家的两眼,从前并未在王妃院子里见过此人,此时看来,年纪总有四十上下了,举止十分规矩,态度大房,肃立在旁,并不见局促之态。
理王府里原是有暖房的,这月季不说一年四季,至少总有三季是开着的,自己才离府没几日,又要请回去赏月季,日子竟然还定的如此之急。她一向不惯这内宅的弯弯绕,一时倒猜度不出这赏花一事用意何在。
曲氏便道:“本来应该让你们姊妹三个都过来,只是她们俩个还没有下学,所以只叫你过来听听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东明家的理了理并不见散乱的头发,微微笑道:“王妃也没什么特别吩咐,只说让奴婢面见梅清姑娘请安,说一声王妃一直惦记着姑娘。”说着便又要施礼。
梅清忙拦住了,道:“妈妈客气了,我也是念着王妃的。这个季节赏月季可不正合适,不知还请了那家的闺秀?我们姊妹过去了也好多少有些准备。”
曲氏听梅清如此询问,不由亦目光灼灼看那东明家的。
东明家的笑道:“奴婢只得了吩咐过来邀请贵府的姑娘,倒没听说还请了别家。”意思是只有陈府的姑娘被邀请。
曲氏目光便是一黯。心想,大哥家这个姑娘才从王府出来没几日,王妃竟然又特意派人来请,还连带着给了脸面,连大姑娘二姑娘一道请了,这分明是给梅清撑腰了。这陈雅看着少言寡语,倒万不能小瞧了。
东明家的见话儿已传到,闲坐了一刻,便辞了回去。长荣家的忙递了个最上等的红封,直送到二门外。
曲氏便让梅清回去好生准备,万不能丢了陈家的脸,少什么东西只管派人过来说。
梅清便起身告辞,脚步跨出花厅门口两步,却又缩了回来。回身道:“忽然想起一事,因从前极少出门做客的,还要请婶娘示下,我们明日过去,要不要带些礼物过去?”
曲氏听梅清如此问,面露沉吟之色。她本想准备些个东西,让自己的女儿陈衡带过去。
梅清既然问了出来,她也就顺势问道:“说起来,你在王府里日子也不短,可知王妃喜欢些什么?王府自是什么也不缺的,只是多少带些礼物过去,这是正经礼数,也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梅清故作思索一番,方道:“若说这东西,不外乎吃喝穿戴用。说起王妃喜欢的,我倒是想起来,王妃不喜油腻,平日里用膳不多,倒时常用些点心。不如带些现做的点心过去,若是做的好,赏花儿吃点心,再配上两样儿清润的好茶,也是十分应景儿的。”
曲氏点头道:“府里点心做的好的,非小陈娘子莫属。如此便让她今晚赶制些点心,你们明日带去。”自吩咐人传话让小陈娘子过去和三姑娘商量做那些点心。
梅清回了院子,让人打水来净了面,才坐下要喝盅茶,小陈娘子便过了来。
从前听木棉她们说起过小陈娘子,一直让人觉得必是个精明刻薄的样子。
谁知当面儿一看,不过是个平常模样,三十来岁,身量儿甚矮,估计长期做厨房活计儿的缘故,丰润得很,眼睛细小,脸蛋儿肥肥的,脖子都不太看得出。不知怎的,让她想起感恩节的复活蛋来,差点儿呛了一口茶,忙顺手把茶盅放下了。
小陈娘子十分见机,赶着行了礼,未语先笑,愈发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紧走了两步,给梅清重新斟满茶,方开口道:“请三姑娘的示下,不知要准备些什么点心带过去王府。”
梅清心想,这变脸的功夫估计是大宅门必修课,看来自己也得学学才行。脸上也挂上个笑容,道:“这个不忙着定,小陈娘子可有什么拿手的?”一边儿说一边儿心下琢磨着那些点心费功夫难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