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婉的帖子第二天就送了过来,看来祝四姑娘风风火火的性子名不虚传。
帖子有三张,分别给陈家三位姑娘,日子就定在两日后。梅清看到帖子的时候不知怎的十分想笑,只见帖子上写着:……夏日炎炎,月季正美,诚心相邀,漫步花间……
这祝四姑娘要掉一下书袋,看起来也蛮有趣,就是……月季,又是月季啊,什么时候月季变成高大上的流行花卉了?
梅清根本不想去,而且她觉得祝文婉应该只是想请陈衡过去,捎带着请上陈娟和她,不过是礼貌而已。所以当她对三婶娘说近日天气炎热身子困倦,故此想推辞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三婶娘的表现会是如此坚持。
自打从王府回来,陈三太太对梅清似乎总是带着笑容,听梅清推辞的时候也不例外,开始只是说:“虽说天气热些,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见梅清还想推辞,又说:“身子困倦,多活动一下就好了,你父亲一向功夫都没搁下,想来你的身子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等梅清继续委婉表示拒绝的时候,陈三太太的笑容淡了一分,仍是说道:“这安邦侯府家里儿子多,女儿少,嫡出的姑娘更是只有四姑娘一位,极少发帖子请人的,怎么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你便是看着你大姐姐,也该撑着过去坐坐才是。”
好吧,不就是赏赏月季么?去见识一下所谓的安邦侯府也好。
出人意料的是,安邦侯府的月季还当真不错。
估计平日里少请客的关系,家里的花匠大概使出了浑身解数给四姑娘做面子,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花园里摆了无数的月季出来,都是正在盛放之时,有单瓣有复瓣,品种颜色都极其繁多,红紫粉黄白,色色齐全。
最好看乃是在湖边摆了清一色的大花香水月季,颜色均是红色,却是有朱红、大红、鲜红、粉红等各色深浅不一,层层叠叠的摆了,湖面上清风拂过,阵阵清香隐约而至,颇有几分风情。
按着一般世家的礼数,应先去拜见一番家中的长辈,不过到了祝四姑娘这里,一概免了。祝文婉直接带着陈家三位姑娘一路看花,一路前行,直到湖边才停下。
只见湖边早已设好方桌圈椅,乃是竹藤所制,编织成均匀的十字花纹,椅上均铺着湖水绿的椅袱,看着简洁大方,十分合梅清的意。
几人才坐下,跟着的丫鬟们便忙着从食盒里将各色点心茶水搬将出来。祝文婉笑道:“就咱们几个也太冷清了,”左右望望,对旁边一名看着十分水秀的小丫鬟招了招手,道:“一早我看见世子爷和陆公子练剑来着,你过去书房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就说请了陈家姑娘们赏花,请他们过来陪客。”小丫鬟忙答应着去了。
陈衡便问道:“这陆公子和世子爷倒是要好得紧,也不知会不会跟着蒙萨国的使团回去。”分明是想打听陆公子。
梅清肚子里暗笑,想不到陈大姑娘也有委婉的时候。
祝文婉眨了眨眼睛,略思索一下,道:“只怕陆公子不能回去的,他原是蒙萨国王后的长子,按道理封个太子也不为过,只是从小客居在京城,也不知记不记得家乡了。若是当真想回去,还得请皇上的旨意才行。再说,蒙萨国想不想让他回去还难说呢。”
嗯?这么说这个陆斐应该是质子身份了。难怪他看起来明明似是个尊贵人儿,却没什么家人官职之类。想来这样的身份,自是个闲散的。
正说着话,梅清便见两名男子远远走来,跟着的小厮都在两丈开外,想来一向规矩如此。
只见那二人,一穿白,一穿青,可不正是祝兴阳小侯爷和陆斐。
陈衡陈娟二人背对着来人的方向,浑然不觉,陈衡还兀自和祝文婉说着话。梅清冷眼儿看祝文婉的神色,显是心中有数,知道必是会来的。先还只做没看见,渐次走得近了,祝四姑娘方站起来,道:“哥哥和陆公子今日倒是给面子,快过来一道坐吧。”
说着眼角一扫梅清,似是说,人给你们请来了,后边儿自便吧。
祝小侯爷和陆斐老实不客气坐了,小侯爷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陈衡刚才正和祝文婉说得兴起,此时仿佛噎着了似的,倒无话可说了。陈娟只低着头小声招呼了两句,偶尔抬头一看,正见到陆斐打量着她们几人,登时满脸通红,简直快埋到了桌子底下。
梅清心里琢磨了一番,看来自己之前估计错误,请自己前来肯定是有所用意,多半儿就是这小侯爷的意思。不知他意欲何为?
好容易大家都喝了几口茶,吃了两块儿点心,小侯爷便站起身来道:“如此闷坐,有什么意思,不如四处走走。”
祝文婉便附和道:“我也正觉得日头有些猛了,陈姐姐不如去我院子里坐坐,我前一阵子去直隶的庄子上逛了几日,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姐姐过去挑两样罢。”
说着便扯了陈衡起身,陈娟自是跟着。又对梅清道:“如此便麻烦陈三姑娘帮我陪陪哥哥,回头再谢你。”
其实祝文婉如此安排大有问题,本来她请了人来,如需陪客,也该多邀请几位客人过来,或是找家中的庶妹之类,竟毫不顾忌地请了小侯爷和陆斐过来,已有几分不妥。此时又要将梅清与两名青年男子留下,愈发显得考虑欠周。
只是这祝四姑娘一向兴之所至为所欲为,大家早已见惯不怪了。再者大家子里的青年男女,又有丫鬟小厮跟着,一起说话游玩也不算什么大事,故此陈衡竟然默许,转眼跟着祝文婉去了。陈娟虽然红着脸似是想说什么,见长姐没出声,最后也默默跟着走了。
直到祝文婉和陈家姊妹走得看不见了,小侯爷才转过头来,直瞪瞪盯着梅清,明明白白在掂量着什么。
只见这女子衣饰十分简单,上身一件米色对襟儿短褂,下身一条鹅黄轻罗百褶裙,腰间系着碧绿的丝绦,压裙却是一块纯白的如意纹玉佩。
头上梳着极简单清爽的发髻,插了两只青玉簪子,一把象牙插梳,衬得头发黑压压的,越发显得面色莹白,双眸黑亮。见他看过来,竟不躲不闪,毫无畏缩之意。
小侯爷狠狠看了半晌,忽然道:“听说陈姑娘喜欢读书的,不过咱们过去书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