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看过来,夏长史伸手在桌上比量了一下,道:“不如这样,不做外边儿挂的花灯,只做一盏小的专门儿放在桌上或是床头用,这灯座儿做成几格小屉,可以随手放东西用,譬如睡前看的书册,摘下来的簪子,甚至吃的点心,擦的面脂,如此岂不方便实用。”
吴七和吴掌柜自是称赞不已。
梅清想想,却笑道:“夏先生这想法儿甚好,只是这灯座的小抽屉用作随手放东西,只因这身边儿服侍的人自会将各色东西都收拾好,其实用不上。我想着,不如放些静心安神的香囊,让那香味儿慢慢放出来,正适合摆在床头,岂不是一物两用。”
夏学义便拍手呵呵笑道:“好主意!我们这些男人家,那里想到这些什么香啊囊啊的。”
主意既定,夏长史便告辞而去。
梅清略又坐了坐,因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便也辞去不提。
吴七和吴掌柜重新煮了水,又喝了两轮茶。
吴掌柜便开口道:“这位陈姑娘,说起来如今父亲官职是从七品的经历,且是武官,本朝历来重文轻武,算下来也便罢了。前两年老爷也捐了个知县,虽说只是个虚衔,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七爷,要不要考虑一下?”
吴七自然知道吴掌柜意指自己的亲事,不知怎的,虽说也在商场上闯荡了好几年,风浪多少也经过了些,此时竟然涨红了脸,含糊点了点头。
吴掌柜心里暗笑,随你多老成的人物,毕竟还是青年,说起亲事来没有不臊的。面儿上却半点儿不露,随后便给江右的吴老爷写了封信,将各色情形事无巨细说个清楚,只等着看吴老爷的意思如何。
六皇子安王爷周琰手中捧着茶盅,却一时不喝,只揭了盖子,看那水汽缥缈盘旋,阵阵茶香隐隐传来。半晌方开口道:“照你看来,这位陈姑娘合适?”
夏学义坐在下首,点头道:“不错,这有才有貌尚在其次,性格当真少见。初初只觉得人淡如菊,品性雅静。后来我特意不与那宁斌小人争竞,留下来看看这姑娘的主意。待说上几句话,竟是个心思灵动的,谈吐大方,不见半点儿扭捏之色。唉,这个也不容易说清楚,什么时候有机会王爷见了就明白了。”
周琰唔了一声,神色不明,将手里的茶盅放下,道:“这样吧,你刚才不是说了么,那几件插屏据说是陈姑娘找人画的,我估计,多半儿便是陈姑娘自己画的,如今这灯便也麻烦一下她好了。你回头将那牛皮裁好送过去给吴七,把话点到。其余的……,等我看看再说吧。”
夏长史看了看安王,那白玉般的脸庞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也不知看着何处,揣度不清到底什么意思,只得躬身答应着去了。
又独坐了半晌,周琰修长的右手轻轻将左手大拇指上的青铜扳指转了两圈,随后双手张开,在身前缓慢但有力地挥动了一下,站起身来,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似乎是说,没有别的人选的话,那就这个吧。
梅清如今的三叔陈伟枫伸出略枯黄的左手,挪开了茶盅,用右手拿起压在下面的帖子。
“又是月季啊?”陈侍郎大人的语气里带着点惊奇,不知道是当真惊奇如今赏花品种的单一,还是惊奇发帖子的府邸。
“如今正是月季的好时候。”陈三夫人对夫君还是十分尊重的,扫了一眼端坐在下方的三位姑娘,自己开口回答道。
眼见因着三老爷在场,气氛十分压抑,长荣家的在三夫人背后转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补充道:“其实奴婢听说,因着前一阵子陶老太太生辰上出了事儿,家里的哥儿误食了什么花儿结的果子,都中了毒,据说当时连赵太医都没了法子。后来虽说总算救了回来,把一大家子人都吓得不得了。
是以如今各家对这些花花草草的,都谨慎了许多,但凡有些奇异的,都拔了去,或是另外专修了花圃种植。连赏花会都少了好些,即便有也都是赏些常见的应时花卉。如今这时候,不是月季便是荷花了。”
三老爷点点头,嘴角上翘了两分,只是看着又不像笑容,倒有几分滑稽。
曲氏便将帖子交给了陈衡,道:“这陶大学士府素来是清流一派,和咱们家极少有往来的。如今既然递了帖子过来,你们姐妹便好生准备一下,过几日让长荣家的陪你们一道去,不要丢了家里的脸面。”
说着目光复杂的看了梅清一眼,其实曲氏心中多少有些明白,自家女儿因着性子太过憨直,闺友屈指可数,平日里各色赏花诗会等等的名目,极少获邀。而自大伯家这位嫡长女进了府,便接二连三的有各种邀请,多半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说这陶大学士府的邀请,明摆着是给梅清做面子的,偏这面子还是必须得给。
这次梅清倒是没有推辞,她心里也知道陶家给她撑腰之意,虽说其实用不上,心里到底觉得暖暖的。再则估计曹敏也必定会去,正好可以打听一下理王府的情形。
这一日,因想着要出门做客,梅清难得有情绪,让丫鬟们将箱子里的衣裙都搬将出来,挑拣了一番。不喜欢的或是旧了的便直接赏了人,倒让大小丫鬟们一个个喜上眉梢,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
梧桐得了两身儿衣裳,笑嘻嘻道:“上次去丰益绸缎庄买了那许多料子,至今还白放着,真真儿可惜了今年这时新的样子。不如姑娘赶紧裁上几身儿,回头出门穿正合适。”
如此一说,梅清也想起来上次拿回来的料子,因不是自己亲自选的,所以印象不深,搁在箱子里几乎忘了。便尽数取了出来,梧桐木棉都相帮着出主意,一个说这个料子适合做裙子,一个说那个花样儿做袄子好看。小丫鬟们不敢凑得太近,也挤挤挨挨在一边儿张看,且是热闹。
忽见守门的小丫鬟飞奔进来,道:“三姑娘,大姑娘和祝四姑娘过来了。”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大姑娘也便罢了,虽说之前没来过,自家姐妹走动走动也平常,只是祝四姑娘是那里冒出来的?回身儿看时,果然好些个丫鬟婆子拥着陈衡祝文婉正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