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所托制作的画册,梅清计较了几日,方渐渐有了想法。
画的形式便是参照现代常见的相片墙,用画作取代相片,再选取上好的黄花梨为框,取其色调温润,做成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画框,做好了看似随意地挂在墙上,自有独特之感。
画的内容便取成长之意,通过各色构图,勾勒出生命之繁盛。
由小小孩童戏耍画起,男童女童均有若干,渐至启蒙,青梅竹马,新婚燕尔,弄儿为乐,嫁女娶媳,孙儿绕膝等等题材均有涉及,再参杂几幅人物写真、夜宴欢聚、出游踏青等景物。
人物景色均无具体参照,只随性而作。
因均用工笔画法,取惟妙惟肖之态,虽说不过是小幅画作,竟足足用了大半个月才画完。共有十八幅,参差错落挂在墙上,极具动态的人物,配上暖暖的黄花梨色调,颇有温馨之感。
如此心血之作,完成之后梅清十分满意,恋恋看了数日,颇有几分不愿送出,又拖了几日,直到陶三夫人亲自上门来取,才不得不给了出去。
送走欢天喜地的陶三夫人,梅清心情不禁有些郁郁,随手将李白的《将进酒》写了几遍,挑一副写得好的挂在墙上,又狠狠读了几轮:“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在李大诗人豪迈的诗意熏陶下,终于觉得舒爽了许多。转而为夏长史送来的野牛皮画了几只意态娴雅的梅花鹿。总算将近日揽下的活计都做交了差。
梅清闲了下来,她的三叔父和三婶娘却在头痛。
“这个雅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陈伟枫疑惑地问道。
陈三夫人很头痛,从来长幼有别,自己家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没找好夫婿,大伯家的三姑娘倒先有人过来提亲了,真是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听官媒的意思,大概和贵妾差不多。其实按三姑娘如今的身份,能嫁过去做姨娘已经算是高攀的了,安邦侯府大概觉得毕竟是官家出身的,所以先说明白了,等嫁过去便可称做雅夫人,只比正式侯夫人略低,却是比别的姨娘都要高些。”
对于祝小侯爷来说,虽说二人对打之时并没有实质性的肌肤相接,但是毕竟近身接触,所以觉得应该对梅清有所交待。按祝小侯爷的想法,作为一名男人,应当主动去负责。至于在梅清看来男女对练实在稀松平常,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却是祝兴阳无从得知的了。
只是以梅清的身份,娶为世子夫人绝无可能,普通姨娘又似乎说不过去,毕竟祝兴阳心知自己比输了,无论如何也是不好意思提出按姨娘抬进府的。
也不知侯府费了多少心思,竟想出“雅夫人”这么个名称来,看似学着宫里的封号,弄出个类似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位置来。因为根本没想着会被拒绝,便连常规的先找中间人试探一下的步骤都省了,直接遣了官媒过来。
“这个吴启泰又是什么人?”三老爷问到另一家。
“这个我也是首次听闻。不过说起吴家倒是极有名的,乃是陶瓷世家,如今吴家老爷也捐了官,和大伯家也算对的上。这次托了王翰林夫人过来递话儿,听着极有诚意的。”
“那唐家难不成就是皇商唐家?”这是问得另外一家。
“不错,就是专营茶叶和丝绸的皇商唐家。唐家老爷子那一辈儿只是经商,到了唐家大爷手上,便捐了个五品转运使的衔头,后来把妹子嫁给了陶家的三爷,听说也很是得老太太的欢心。
再后来不知唐家大爷走了什么门路,将长子唐凯弄了个三等侍卫,说起来也算是官宦人家了。现在提的这位唐公子,是唐家四爷的嫡长子,单名一个“仪”字,十五岁便中了秀才,今年十六了,据说学问是极好的。请托的便是司徒郎中的夫人,倒似挺有诚意。”
三夫人所说的司徒郎中,乃是与三老爷同在礼部的司徒梓,平日和三老爷便十分投契。此次唐家辗转找了司徒郎中的夫人转达,确实是给足了陈家面子。
耳中听着夫人絮絮地念叨着这几家的情形,陈三老爷心中掂量了一番,平心而论,这几家都着实不错。当真挑拣起来,若论门第,自然是安邦侯府最佳;论财力,自然是唐家最胜;只是这两家其实多少都有些高攀了,若说门当户对,以大哥目前的情形,却是吴家最合适。
“过一阵子,大哥一家赴直隶任职,应该会到京城来一趟,到时候和大哥商量一下再决定吧。”陈伟枫定了基本的调子。
“只是……”曲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要问问司徒郎中,唐家是只对三姑娘有意,还是想和咱们家结亲?”
陈三老爷一时没明白夫人的意思,看着曲氏的脸,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曲氏的意思应该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将唐仪说给大姑娘。
“这个……,大姐儿比唐家的哥儿还要大半年呢。”
“只是大半年而已,说起来也算同岁。再说,咱们家的姑娘若是说给唐家四房,可是低嫁了。”
“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低嫁不见得是好事儿,外人怎么想?难不成大姐儿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陈伟枫至少在明面儿上是极看重门第相当的。
“也不过是白问问,若是有意,自然还要相看的。大姐儿和二姐儿去年也有几家来提起,老爷这里那里的不满意,最近也不见来了。如今对三姑娘有意的倒有好几家,妹妹占了先总是不好。”曲氏深知三老爷最重门第礼法,故此只拿长幼有序来说。
“这个我再想想罢,总要和大哥说过之后看情形再定。大姐儿二姐儿的亲事你也要多操心些,大姐儿今年总要定下来,不然明年十七了,说着也不好听。反倒是三姑娘,别看来说的不少,能不能成还真是难说。”
三老爷也不过见过梅清一两次,不知怎的,一想起那清亮亮的凤眼中淡然的眼神,便觉得只怕这女子未必会容易摆布。
三叔父和三婶娘的烦心事儿梅清自然是不知道的,中秋将近,她最近情绪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