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降下的时候,故事里的阿九公主被父皇所伤。
“啊!这个皇帝怎么这么狠心!”凤至听到故事里面皇帝持剑斩向公主的右臂,惊得坐了起来,因脸上敷着七子白蜂蜜面膜,旁边的宫女又赶紧扶着她躺了回去。
“这只是故事。”梅清轻声劝慰道。她也对阿九的命运有些感慨,决定把后边儿的事情改编一下,于是阿九的右臂便只是受了伤,并没有像原作中所说的断掉。只是身份还是从皇家公主变成了流落民间。
回利贞轩的路上,凤至的大宫女禀告太后传了口谕,明日上午的课程取消,请几位陪读的姑娘觐见。
太后相召,梅清并不十分紧张。太后也是老太太一枚,并没有三头六臂,从来也没有严苛的名声,何苦自己吓自己呢。冯嫒是太后娘家的孙侄女,从前也是觐见过太后的,似乎也不是很当回事。只有于岩芝,在宫廷里出入时间不长,倒露出两分怯态来。
第二日一早仍是按时入宫,在利贞轩侯了一阵,太**中的玉环便过来接引。
梅清打量那玉环,不过十*岁年纪,穿这靛蓝色的大宫女服饰,样子不过中上,言语行动均是极稳当的。不由暗暗点头,只有这样的品格才能在这宫中过得去吧。
玉环直接将几位姑娘引入谦平宫的东暖阁里,太后并两个有些年纪的太妃正在说话,几人忙依礼拜见了。
太后忙命人扶起来,让在旁边儿的椅子上坐了,笑道:“不过是我们这些老太婆嫌日子闷了,找你们小姑娘过来陪我们说说话儿。千万别拘着。”
冯嫒忙答道:“老祖宗相召,我们可是乐不得的,别嫌我们??虏攀恰!?p> 三位姑娘,梅清坐在最下首,只微微笑着,略颔首表示在注意听着,却并不开声。
这东暖阁乃是太后日常起居之地,各色家具装饰自然都极尽精美,梅清一边留神听着太后等人说话,一边暗暗一一打量,心想,这皇家气派果然非同一般,竟有许多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的珍品。手边儿一盏碧螺春,既使没打开茶盅,也能闻到隐隐的茶香。
梅清便拿起那茶盅,先细细看了两眼,乃是素色的青瓷,做莲瓣纹,釉色清亮,色调温润,打开看时,映着碧绿的茶汤,甚是赏心悦目。
喝完了一盅,自然有伶俐的宫女添了新茶,忽听冯嫒笑道:“陈妹妹今日怎的如此默默,刚才看妹妹端详这茶盅子,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梅清抬起头,忽与两道视线相触,那视线看似温和,实则带着审视,又隐着几分威严,竟是太后看了过来。刷的一下,背后登时出了一层冷汗。
能在这宫廷之中纵横几十年,其中种种,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梅清明白,太后绝不会像表现看来的祥和。
先俯首谢了太后的茶,梅清方笑道:“老祖宗这里的茶,自然是好的,我不过是寻思着,这青瓷和茶色交相辉映,实在搭配得好。”说话竟是中规中矩,不露半点锋芒。
冯嫒便又道:“这等好瓷和好茶,自然只有老祖宗这里才有,咱们可得好好看看,也算长了见识。”
在太后面前,冯嫒的语气自然十分温和,只是虽然说的是“咱们”,其实却似是暗讽梅清见识少。
梅清转头看了冯嫒一眼,自从在理王府因唐秀云中毒一事大家撕破了脸,她和冯嫒便极少打交道,既使同室读书,也打醒十二分精神,时时防范此人,甚少交谈。现在冯嫒隐隐做出一副领头的姿态,竟和在理王府时一样。梅清只觉得心中厌恶,压也压不住,索性略低了头,并不接话。
于岩芝看了看冯嫒,又看了看梅清,也端起茶盅来研究起来。忽地说道:“这些陶啊瓷啊的,实在不甚精通,不过我看陈妹妹前几日带过来喝茶的盅子倒是不错的,特别是里边儿绘的那尾金鱼,装了茶水仿佛活了一般,实在有趣儿。”
冯嫒听了笑道:“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倒没注意。连你这说自个儿不懂的人都要赞两句,可当真要见识见识才是。”说得虽是打趣的话,却隐隐露出不屑来。
她如此一说,连太后也有了兴趣,不多时便有宫人将梅清喝茶的杯子拿了来。
粗粗一看,不过是个白瓷的杯子,可是一上手便觉不同,极其轻薄,竟似半透明一般,里边儿绘着小小的一尾金鱼,红艳艳的颜色,蓬松的大尾巴,待斟入茶水,果然随着水波荡漾,那鱼儿便似在游动,灵气十足,直将众人都看住了。
一位老太妃便笑道:“这盅子果然有趣,如此也不用费心养鱼了,又要换水,又要喂食儿的麻烦,只管做个大水钵,多绘几尾鱼儿便是,想要什么好鱼儿都行。可不是又好看,又方便。”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太后身边儿的尹姑姑凑趣道:“陈姑娘这盅子那里得来的,回头让内务府也去采买些来。”
这杯子自然是水仙瓷的试制品之一,里边儿的鱼儿便是梅清亲手所绘。总共不过制成五个,梅清留了一个,另外四个吴七当宝贝一样做一套收了,那里肯摆出来卖。
不过现成的**会不用太可惜了。梅清便笑道:“这盅子乃是在图样大街的陶陶斋所得,听说也是极难得的,说不定须得找掌柜的订制才行。”
太后也微笑道:“这等精致的盅子,能弄上三两只便不错了。既然这陶陶斋有这样的货色,让内务府的人好生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只管买来便是。”
众人又说笑了一回,两位老太妃起身告辞,梅清等人自然也跟着辞去。太后也便顺水推舟放她们去了,只是让冯嫒略留一留。
冯嫒心中打鼓,心知太后向来要求极严,对自己虽说从前青眼有加,可是自己未能留在理王府中,应该说是没完成任务。如今虽然还是被安排为公主的陪读,在太后眼中毕竟不如从前了。
待众人散尽,冯太后看了尹姑姑一眼,尹姑姑神会,也静静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太后和冯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