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禹先盯着宜妃看了一眼,这一眼如雾似电,让人从他的眼神里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他自己早已将一切细微之处都审视明白了。
躬身施礼之后,仇禹便开始问话了。
“请问宜妃娘娘,此信已被烧的残破不堪,为何宜妃娘娘大略看看便称不知道呢?”
“我不认识汉字,若是有人给我写封汉字的信,自然会记得的。所以关于此信之事实在不清楚。”
问和答都不??拢?诔≈谌硕继?们迩宄??19髅靼装住?p> 至坤宫上下人等,都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宜妃娘娘不识汉字,北戎人再蠢,也不至于给不识汉字的人传递汉字的信件。如此自然就洗脱了。
皇上也十分高兴,笑眯眯看向仇禹,只等着他回话说问完了。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识不识汉字,只是娘娘一人之言。若是娘娘说认得汉字,这个极好证实,随便读几个字即可。可娘娘说不认得,又如何自证?娘娘汉语说得如此流利,若说完全不懂汉字,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仇禹仿佛根本没留意大家的反应,只管自管自地继续询问。
“大人说得有道理,自证所识要比自证不识容易多了。只是即便在大昌国内,人人都讲着汉语,却也是极少人识字的。我的汉语……”宜妃仿佛想起了什么,面上带有悲伤之色。
“我的汉语是父亲身边的姬人教的。本来也不过是闹着玩儿,学了一阵子也就放下了。只是我幼时学说话极快的,打了个不错的底子。及至后来,说是要让我过来大昌国,到皇上御前服侍,还特意请了汉语老师教了一阵子,所以日常说话是没问题的。若是看……就只认得一、二、三,上、大、人等几个极简单的字而已。”
“再说,即便我识得汉字,若是北戎来信,自然也是用戎文,给人捡了去也不认得。”宜妃的语气里带了两分理直气壮。
“这个可不见得。也可以是故意写成汉字的,出了事让娘娘可以如此辩白。”
宜妃美丽的眼睛转了转,嘟起嘴巴不说话了。
皇上看着那嘟起的温润樱唇,心里好像有根羽毛轻轻搔了搔,恨不得立时将所有人赶走。
仇禹便是在此时躬身行礼,道:“禀皇上,以臣看来,此事应是与宜妃娘娘无关。”
“哦?你说来听听。”皇上还是很高兴听到这个结论的,虽然本来他也并没有怀疑自己心爱的妃子。外邦进贡的美人儿不少,从来也没有发现过谍人。皆因深居宫中,日常所见所闻,不过是些内廷事务,再说,无论如何宠爱,对外邦美人儿总还是多少留有两分戒心。所以这些女子根本没有办法获得有用的消息。
“回皇上的话,此事有几点明显的漏洞,其实臣自始便觉得宜妃娘娘应该未必涉入其中。只是为了查明至坤宫是否有人牵连,所以才前来。”
仇禹说起话来不快不慢,声调平直起伏极小,显是隐藏情绪和目的的高手。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不是过来查宜妃,而是来查有没有内应的?”皇上的眼神深了一分,淡然问道。
“不错。”仇禹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半页书信初看十分可信,烧的十分逼真,留下的字虽然不多,加以推测也不难发现主要的内容。显然是一封与外邦往来的信件,且意图不良。”
说道此处,仇禹顿了顿,微微抬头看了看皇上皇后的神情。
皇上显然十分有兴趣,目光炯炯盯着他看。
皇后则有些分神,不知想些什么。
见皇上微微点头,仇禹不急不速继续道:“只是,伪造此信的明显是目光短浅,根本不知此类密信真正的传送方式之人。种种线索指向宜妃娘娘,自然是意图陷害。”
宜妃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泪水,委屈之态实在是难描难画。皇上不禁伸出手去,抚了抚宜妃的手腕,以示安慰。
皇后却皱着眉头开口道:“你说详细些。即便不是宜妃,说不定是别的什么人也未可知。陷害什么的,只怕定论尚早。”
仇禹躬身又施了一礼,道:“回皇后的话,从来密信这个东西,为着避人耳目,传递方便,都是做成极小而薄的,遇水则溶,遇火则化,甚至塞进口中,也是容易吞食的。而这半张信纸,虽然质地精良,却也不过是宫里常见的素梅笺。岂能为北戎人所用?”
“至于陷害,却是从内容上看出来的。此信内容大抵是嘱咐收信之人要探查些什么,这个看似正常,实则并不合理。若宜妃娘娘也好,别的什么人也罢,若是北戎派过来的内应,自然在来我大昌之前,便已十分清楚要打听什么消息,完全没有必要再送封信进来。所以这份精心炮制的残信乃是一件陷害宜妃娘娘的道具。
再则,至坤宫的宫墙有一丈多高,微臣找了个与至坤宫差不多的空置院子,这两日夜里用类似此信大小的纸张测试,每次撒了百余份,并没有一份能被风吹出院外的。虽然不能说所绝无可能,但若说此信是从至坤宫飘出,至少是机会很小。”
一时众人均做思索状,陷入一片沉寂。
皇上最先打破沉默,冷冷道:“宜妃盛宠,惹人嫉妒也是常情。只是竟然用如此手段,未免过于狠毒!你好生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所为!”
仇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上前一步,展开在桌上,让皇上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