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又哭了一鼻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婉儿曾和我提到你们去温泉的时候的一些事儿,听着像开玩笑似的,可是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平常。”
从陈大姑娘鼻音很重、断断续续地陈述中,梅清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原来祝文婉从温泉之行回来之后,和陈衡聚过一次,讲了一些温泉的见闻。
其中一件便是说在温泉过夜的那一晚,祝文婉发现了几个兔子窝,自是兴奋莫名,在兔子洞附近守了大半夜,除了逮到了兔子,竟然还有一次“**”。据说是有一位姑娘竟然大半夜的不睡觉,溜出门“闲逛”,见到穿着男子猎装的祝文婉的背影,那位姑娘幽幽地在她背后又是祝月又是悲秋地很是表演了一番。结果等祝文婉听得不耐烦转过身来,那个女子惊叫一声比兔子还快地跑了。
说这故事的时候其实是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祝文婉固然是当笑话讲,陈衡姑娘也是当趣事听,这两位没心没肺的姑娘都没当回事儿,转身陈衡就差不多忘了。
可是不久祝文婉当街遇害,按当时的情形来看,只能说祝四姑娘家教实在一般,在这种人多混乱的地方自行走动,结果遇到了坏人。
陈衡的朋友不多,所以对祝文婉遇害颇为伤心,狠狠哭了几场后,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虽然每年的重大节日庆祝活动都免不了有些意外,京城里走失的小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被拐走的丫鬟媳妇也不在少数,至于小偷小摸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历年来真正发生死人的情形还是极其少见的,更不用说死的乃是侯门千金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祝家对外只说是急病,并不敢明说是当街遇害的,不然大家都免不了疑惑,人人都好好的,怎的就她遇着事儿呢?怀疑里边儿有内情,众口铄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陈大姑娘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祝文婉和她闲话的故事说不定有关系,她一个大姑娘家,总不能跑去衙门随便找个人诉说,这个案子又没有明着查。在肚子里憋了一阵子,终于想到大伯如今在刑部,便过来给跟梅清说了。
好不容易说明白了,陈衡抬起头,两眼通红看着梅清,问道:“婉儿姐姐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梅清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她也知道陈衡并不是真正怀疑自己,不然也不会找自己说这个事儿,只是口头儿确认一下罢了。
梅清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概念,如果不考虑随行的丫鬟,结合于岩芝和祝文婉第二天的神色,估计就是于岩芝便是那位将祝文婉误认为男子而有所表示的女子了。
这是动机。梅清下了个结论。
陈衡前脚刚出去,陈娟后脚就进来了。
梅清还在想着怎么和便宜老爹说说祝文婉的案子,只听到门口陈大姑娘和陈二姑娘打了个招呼,陈二姑娘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显然陈二姑娘担心梅清根本不让自己进门,特意等着陈大姑娘开门出来这个机会。
陈娟倒是很干脆,进门就直接跪下了。
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坐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她并不反对跪拜作为一个时代的礼仪,但是心理上还是比较反感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屈服或者哀求,如果跪倒就可以解决冲突和问题,那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太过简单和荒谬了,如果不能解决,又何必摆出这个姿态来。总之,就是不喜欢你跪我跪地来来去去。
陈娟转过头,哀声道:“三妹妹这是还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么?”
梅清皱着眉头,厌恶地说道:“知道自己讨人厌,那还不赶紧走。”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没说出个“滚”字来。
陈娟冲梅清眨眨眼,眼中泛出点点泪光,渐渐成了决堤之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梅清毫不犹豫站起来就走,今天自己已经看够了眼泪了。
陈娟倒是极其识时务,一看梅清的架势,立刻就不哭了,掏出手帕三下两下将脸擦干净,还索性从地上爬起身来,拦住梅清道:“三妹妹,你听我说两句。”
梅清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道:“如果是要说你是如何的不如意,又是如何的不得已之类,那就省省吧,我没那闲功夫听这个。”
陈娟愣了愣,她本来倒是确实想跟梅清哭诉一番的,这个三妹妹虽说才名在外,人看着也沉稳,可是毕竟比自己年纪还小,从小还是在庵里长大的,不过是纸上谈兵懂些书本上的东西罢了,人情世故只怕都还嫩得很。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即便行差踏错了一步,舍下脸来跪着求她,哭着诉苦,应该是能打动她的吧。
眼看梅清油盐不进,陈娟只得抛开这些想头,本来想挤出点巴结的笑容来,索性也一道省了,叹了口气,道:“三妹妹,其实我真的是临时起意,不知怎的那个时候脑子一热,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难怪妹妹生气。”
“脑子一热!”梅清轻飘飘地重复了一句,“你骗鬼呢吧。你等这个脑子一热的机会恐怕很久了吧。即便今日不脑子一热,回头有了别的机会,一样会脑子一热的。”
陈娟仿佛没听出梅清冷嘲热讽的意思,继续道:“现在事已至此,咱们何苦窝里斗,让外人捡便宜。”
“窝里斗?谁和你一个窝?”梅清直接驳了回去,看着故作镇静的陈娟,心中愈发恶心起来,“你不会以为你造成一个半个误会,自己就有机会成为靖王妃,或者至少是个侧妃之类吧?”
陈娟困惑地看着梅清,眼中的神色显然是在说:难道不是么?
“你以为宫廷是普通人家的后院儿么?”梅清的语气缓了下来,刚才不知不觉有些气愤,现在想想和这么个蠢猪生气实在不值得。“你以为给人看到你从靖王的身边挣脱开去,就表示你们有了近身接触,靖王捏着鼻子也得认了,是不?”
“不是么?”这次陈娟出声问道。
“当然不是。”梅清忍不住笑了一下,在陈娟眼中这个笑容仿佛胜利者的示威,简直比刚才的怒气还要令人难受。“我跟你说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