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摇了摇头,露出一张被风刮得通红的脸,笑着道:“没事,干活就不冷了。”
工友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觉得草根的爸妈和弟弟是真的不是人。
这都几年了,每年给草根买件新衣服都没有,草根穿的都是他那弟弟的旧衣服。
说是弟弟,可是看起来,那比草根小两岁的弟弟却长得比草根壮和高,一看就知道被养得很好。
就比如现在,那叫福宝的弟弟,就能在温暖的教室里读书,而草根呢,就得在这里吹着风,受冻干活。
这能是对亲儿子的对待。
工友第N次怀疑,草根不是亲生的。
就在这时,工友忽的瞥见什么东西,微微蹙了蹙眉,随即捅了捅还在干活的草根的胳膊,道:“诶,草根,你看,那边有人在看着你呢……”
那里有几个人,但吸引工友的是一对老人,对,头发花白了,就是老人啊,六十来岁的老人。
正望着他们的方向,准确地说,是在凝视着草根。
那神情……
工友说不出那是什么神情和眼神,就这么随意瞥一眼,猛地撞进那眼睛里,觉得心酸得厉害。
草根倒是没有抬头,继续干着活,回道:“看就看啊。”
“诶,不对,他们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草根啊,你说他们是不是来找你的啊。”随时那对老人越走越近,工友看着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熟悉。
看着看着,猛地惊醒。
草根和这对老人长得很像啊。
该不会这是草根的亲生爸妈吧,他们找到草根,来接草根回家了?
工友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可又觉得不对。
草根和这对老人的年纪明显不符啊,这既不像是父母,也不像是爷爷奶奶啊。
说是父母,太老了,说是爷奶,又太年轻了。
而这时,草根终于忙完手里的忙,望了过去。
这一望,整个人便怔愣住了。
两个老人的两张脸,明明是陌生的,从来没见过的,可草根却莫名地觉得很是熟悉,也很是亲切。
还有他们的眼睛……
那两双望着他的眼睛里,里面的眼神太过复杂了,草根说不出这两双眼睛里蕴藏着情绪,可他觉得心疼。
是的,莫名觉得心疼。
尤其是在看到那眼神红了后,他的心更疼了,甚至有些慌乱起来,这是草根即便在父母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和感受。
这时,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就来到了草根的面前。
而周围不少人也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草根看着眼前这对老人望着他流泪,更加慌了。
有些不知所措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们的吗?”
他有些磕磕绊绊地问。
说实话,他其实想知道,他们怎么哭了,而且还是看着他哭,但是他又觉得这样问不好,太冒昧了。
可看着这两个老人哭,他莫名觉得不忍心和心疼,甚至有种想抱抱他们,安慰他们的冲动。
“福宝……”就在草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的就听到眼前的一个老人开口了。
福宝?
是他弟弟的小名。
难道他们是来找他弟弟的?
草根的心底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失望,甚至眼睛不知怎的,有点发酸。
但他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而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们找福宝是吧,我认识福宝,福宝就是我弟弟,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带你们去找他吗?”
“我们找你。”草根话还没说完,郑国义就开口了。
“啊。”草根有些懵,也有些不知所措。
“找我?可我,可我……”草根摸着自己的头,有些难堪道,“可我不是福宝,我是,我是……”
我是草根啊。
我不是福宝,而是卑贱的草根啊。
可不知怎的,明明以前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可如今在这两人面前,草根却怎么都没办法将草根这个名字说出口。
就在草根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慌乱的时候,他被一把抱住了。
那是来自于李素娟的怀抱。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李素娟哭着道,“你不是什么草根,你就是福宝,是我们的福宝,这是我们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你起的小名。”
李素娟双手捧着草根的脸,流着泪,一字一句,郑重道:“你就是福宝,孩子,你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啊,我们才是你亲的爸妈啊。”
草根骤然愣住。
他觉得自己是出现幻听了,或者是现在在做梦。
要不然怎么以往不敢想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这时一旁的工友猛地拍了下大腿,激动道:“哎呦,我就说嘛,我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你们是草根的亲生父母啊。”
“我就说嘛,之前草根那对父母根本就不像是亲生的父母,而且长得一点也不像,草根就和你们像。”
“草根,不,福宝,你赶紧叫爸妈吧。”
这时,一旁的两个便衣警察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并跟草根说明了情况。
草根确实是福宝,也是郑国义和李素娟的亲生儿子。
“孩子,我们找你,找了15年啊。”
“还好,还好我们找到了。”
在听到亲生父母找了自己15年,在他们从二十来岁找他找到如今的四十来岁,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看着那脸上的皱纹,草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一把抱住了郑国义和李素娟。
“爸,妈……”
一家三口,时隔15年,终于团聚了,紧紧抱在一起。
草根此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他真的不是草根,他可以是他所奢望的福宝。
原来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因为那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因为不是亲生父母,所以他是草根。
在亲生父母这里,他一直都是他们的福宝,一直都是。
原来,他也是有父母惦记,有父母爱着的孩子啊。
真好,真好……
就在一家三口相聚的时候,忽的,一个刺耳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
“草根,赶紧的,跟工头预支下接下来半个月的工资,你弟弟要交冬令营的费用。”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对着草根说话,那话语里的语气和内容很是理所应当。
待走近时,她也看到了正抱着草根的郑国义和李素娟。
有一瞬间觉得他们眼熟,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