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喘息着坐在地上,看似血流如注,其实伤得很轻。
自己打自己能有多疼。
刷……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树木一时之间竟然齐齐低下头去,仿佛无声的鞠躬。紧接着,一双鞋出现在了他视野中。
就这么突兀出现,没有任何预兆。
“怎么样?”周先龙的声音响起。
秦夜苦笑着点了点头,用生命诠释演技:“还成,休息一天就好。领导,明天能不能给一天假?”
“可以。”周先龙的声音很平静:“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和那天袭击叶同学和闯入七星宝库的差不多,但是根本无法捕捉身影。”
“有多少人?”
“不到十个。”
周先龙没有继续问。而是忽然拍到了他的肩膀上,蹲下了身子。
两人持平,周先龙直视着秦夜的眼睛,忽然道:“你知道吗。”
“今夜,我一直在看着整个第一修大。但就连我,都没感觉到。”
秦夜心漏跳了一拍。
没开口,静静听着周先龙继续说道:“我一个堂堂判官感觉不到,你却能感觉到,这个答案,你可以告诉我吗?”
秦夜笑了笑:“传承而已。”
“是吗?”周先龙凝视了他数秒,转过身,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几乎笔直扬起:“那你这份传承,最好看紧一点。太过特殊,可不是什么好事。”
“继续巡逻吧,有事叫我。”
他的身形倏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第一修大最高的教学楼上,方圆百里,一览无余。
“他没有说谎。”他看着自己的手,正是拍过秦夜肩膀那只,手心一个金色的敕字,正淡淡发着光。
周先龙皱眉道:“真的是传承,这到底是什么传承?太古怪了……”
他的疑惑秦夜自然不会知道,等对方走了半个小时,他才装作调息好了,脚跟这才抬起来,一个暗淡的符文散发出点点黑芒,毫不起眼印入土地之中。
没错,他可以掀别人的床。但没人能掀了他的床。
因为,这是第一修大。
来无影去无踪的杀局,已经在抽丝剥茧中渐渐呈现,而天平的两端,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不急不缓地沿着祠堂五百米外走了一个圈。随着他的走动,脚上缠着的符文一丝丝印入地面,就在他走完的刹那,祠堂的所有灯火晃了晃,随后又明亮了起来。
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仔细感觉,又察觉不出来。
他这才舒了口气,靠在旁边树上休息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这个结界能让所有阴差暴露十秒,足够了。”就在他刚躺下的时候,阿尔萨斯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他继续闭着眼睛,低声道:“承蒙夸奖。”
“是确实不错。”阿尔萨斯有一点好处,该夸人的时候从不会吝啬:“取舍非常正确,身为哈士奇混入狼群,总有一些地方需要取舍。如果你刚才不拼尽全力打破结界,明天它们成功的几率就高上一成。一旦让他们将古青的灵魂带出境外……这个信号足以引来太多地府对华国的觊觎!”
“更不要说,我和你提过,斩杀外域阴差的功绩点,是华国阴灵的两倍。操作的好,你凭借这次冲击无常都没有问题!”
“官职和运势……比起这些,你在周先龙面前暴露一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你最后那句话。”阿尔萨斯化身的纸鹤从树冠中飞下,飘然落在他的肩头:“周先龙准了你的假,那么……当现场所有阴差发难的时候,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更可以借此机会阴差化,守株待兔。”
秦夜点了点头,从自己给自己一拳,最开始是伪装伤势,但是躺下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层。
一旦阴差化,必定会被周先龙发现。但……如果当时进入阴差形态的人太多呢?
灵堂一片大乱,他还能顾忌到远在天边的自己?
对方被周先龙全部击杀是最好的结果,就算真有人得手,还有他这条后路,可以补上至关重要的一刀。
刀什么时候出鞘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能不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最好的角度,确定地斩杀对方。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淡笑道:“本官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盘上,明天到底还有谁敢来送死。”
“这才像话。”阿尔萨斯也冰冷的看向夜空:“阎罗就该有个阎罗的样子,犯我中华,虽远必诛。这是历代阎罗的铁律。”
“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对逃不过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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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三十。
仍然是夜,漆黑如墨。
4栋126,苟云悄然睁开了眼睛。
“哇……呕……”一阵压抑的呕吐声,响彻这个孤寂的黑夜。他眉头皱了皱,不耐烦地闭紧眼睛,但诡异的是,这个声音丝毫不停,他终于睁开了一丝眼皮:“老谢?”
这是两人房间,住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没有多的学生了。
没有回答,他朝对面看了一眼,对方床铺掀开,空空如也,只有洗手间发出的呕吐声。
“老谢?”他再喊了一声,这一次,洗手间里好像听到了,呕吐声停了半秒,但紧接着,更剧烈地响了起来。
“你……没事吧?”他终于紧张了起来,老谢平时和他关系还不错,但上周开始,忽然沉默寡言,也不和他交流,他还是想保持好同学关系的,毕竟,还有两年不是么?
仍然没有回答,苟云立刻跳了起来,披着睡衣就冲向了洗手间。
路过门口的时候摁了下灯,却没有亮,骂了一句,马上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哇……哇!!”刚推开门,一股刺鼻的气味冲的他立刻捂住了鼻子。随后,他就彻底愣住了。
就在他面前,老谢赤裸着上身,颤抖地趴在盥洗台前,拼命地呕吐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头发。他摁了摁洗手间的灯,仍然没亮,他这才想起,学校十二点断电,六点半来电,还有几十分钟。
“好难喝……好……难喝……哇……”老谢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方进门的声音。苟云想开口,却不知道为何,猛然打了个寒颤。
快跑……快跑!离开这里!!
脑海中,一个莫名的声音疯狂尖叫着,他突然感觉……好冷。
这里见鬼的冷,虽然现在是三月,还没有完全热起来,但这个洗手间,冷的就像冰窖一般。冷的连老谢的体温都感觉不到,就像……镜子面前站着的,是个活死人。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他吞了口唾沫,看了看四周。
一片漆黑。
只有狭小的窗口投射进的月光,照在老谢背上。而那里……居然布满了一道道伤痕!
有青紫的拳伤,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利器割伤的血痕。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摸了过去,然而就在摸到的一瞬间,却忽然被抓住了!
“啊啊啊啊!!”他吓得大声惊呼了出来。
那是老谢的手。
没有一点温度,却带着一片湿滑,也就在同时,镜子里的老谢停止了呕吐,抬起了头来。
“得……”这一瞬间,苟云接着月光看清了室友的脸,牙齿疯狂地打起颤来:“得得得得……”
上半张脸,仍然是老谢的脸。
然而……它没有下半张脸!
从鼻子以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切断,仿佛是谁临死前拼劲全力一击,只剩下一排森白的上颌牙齿,没有下颌!
血液,从他残缺的口中喷薄而出,顺着喉咙,流满全身!
“救……”命字还没有喊出来,一把利刃已经划开了他的咽喉。他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和惊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哗啦……血流一地。
老谢愣愣地看了他两秒,随后猛然扑了上去,对着还在颤抖的尸体,一口咬开了喉咙,拼命吮/吸起来。
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谢才直起身子来,带着怨毒的眼神看向窗外黑沉沉的第一修大校园,用艰涩的中文说道:“……没办法了……”
“这具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不愧是阿努比斯的阴差,居然……能把我伤到这种程度……”
他艰难地抬起了手,在镜子上画下一个复杂的法阵,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上。须臾之间,血液仿佛被吸干,而镜面上泛起道道涟漪。
卡啦啦啦!!!一阵无边脆响,整个房间仿佛从世界割裂。一道又一道的阴气,纯黑如墨,从漩涡一样的镜子中喷薄而出,最中央,一点血红的火光缓缓燃起。一个嘶哑的声音终于开口:“黄道十二宫,天蝎座iv么……希望你找本座不是说废话。”
“大人……”老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事情有变,天蝎座iv请求支援……”
漩涡中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片刻后才说道:“mr.gu的灵魂,优先程度a+,投入兵力二十二,二十名死亡在华国西部,被拦截……所以只有你和v进入了目标地点?”
“是……”老谢叩首道:“定点净土传送结界被打破,阴气节点破损。我们……到时候无法安全撤离,不得已才开启了特级通信……mr.gu的灵柩大约一小时内到达,目前已知势力五股,其中一股疑为华国残存阴差……”
“华国地府的残渣余孽?”镜子中的声音冷笑道:“要是两百年前,本座看到它们就退避三舍……十殿阎罗,六方鬼王……哪一个都是能覆灭我们地府的恐怖存在,但现在……”
对方嗤笑了一声:“它们地府还在不在都说不定……一百年前华国地府发生震动洲际的阴气波动,从那天起,他们的阴差就越来越少……也好,这次,就让华国地府知道。”
“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我们的时代!”
刷……一点金光,从镜子中闪耀,仿佛穿越光年,落在了天蝎座iv的面前。
“这是……”天蝎座iv看了一眼,浑身都颤抖起来:“完整的……”
“拿上它。”无数阴气倒流入镜子中,声音渐渐消失:“如果再失败,你……就殉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