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宽宽踏入寺中,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宽宽抬头。风动杨花落。
那人背对着她,长身玉立,肩宽腰窄,一身道服,仿若出尘仙人。
“佛道不分家,施主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方丈笑道。
“谢谢方丈。”高止俯首道谢。
“方丈,我是这山下农夫,名叫王力,这是我娘子,名唤罗娘。如今山下不太平,我娘子又身怀六甲,所以便想来寻求庇护,不知方丈可否收留我们?”那小丈夫上前,提着一小袋银子,塞给了方丈。“这是我们给寺里捐的香油钱。”
“我佛慈悲,我代佛祖谢过施主。”方丈收下银两,而后道:“寺中人渐多,已无甚好房间了,若施主不嫌弃房间简陋......”
“不嫌,不嫌!”王力连忙道。
“还有这位小夫人,也身怀了六甲,不知方丈可否一道安置下他们一家?”罗娘拉着陆宽宽上前,又指了指身后的梁晋与陆威风。
“恰好只剩三间房了,各位便同我一道走吧。”方丈转头,朝高止喊道:“小道长。”
“嗯。”高止转身,终是露出了脸来。
高止看见陆宽宽,微微一怔。
刚刚他们跟方丈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只是不曾想到罗娘口中那个‘也身怀了六甲’的小夫人是陆宽宽。
高止缓步上前,同每个人都点头打了招呼。
陆宽宽蓦然有些无所适从。他没有假装不认识她,也没有特意提起他们之间的情分。他就是那样轻飘飘的,面上无甚波动的,同她打了招呼。
方丈将他们带到后院,把他们安置在了三间小屋里。三间屋子连在一起,逼仄而寒酸。
“谢谢方丈。”众人道谢。
房间不好又能怎样呢?这已经是最后几间了,但凡他们再晚来一点,就连这寒酸屋子都住不到了。
陆宽宽将陆威风抱到了自己手里,而后拉着梁晋进了屋子。
高止侧目而视,视线却只恍惚在陆宽宽身上停留了一瞬。
高止回了自己房间,再不去想其他事情,只打坐练功了。
“妖娘娘,我晚上可以回柏岭山去睡。”一进屋子,梁晋就十分自觉的说道。
“不必,你晚上就睡这儿吧。”陆宽宽入夜之后,免不了要到朱雀寺中四处寻查一番,到时候还需要人看着陆威风,免得这小子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梁晋看了眼屋中陈设,喉结不自觉滚动。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细长的床榻,一盏油灯,和一节长凳,其余,再无其他。
“这里似乎也没有地方给我睡啊。”梁晋自然不会生出陆宽宽会让他睡床的错觉。
“那不是有张凳子吗?”陆宽宽指了指角落里的那节长凳。
梁晋蓦然失语。
这长凳,还没有他的腿长。
“幸苦你了啊。”陆宽宽拍了拍梁晋的肩膀,拉着陆威风坐到了榻上。
陆威风朝梁晋做了个鬼脸,笑得像朵太阳花。
这就是小娃娃的好处,什么都回先紧着他来。
陆宽宽看着得瑟的陆威风,不由得伸手去轻拧了下他的耳朵。“你再得瑟,就去睡凳子去,让你梁晋叔叔睡床上来。”
“你才不会让梁鸡叔叔碎床上,不然我师虎一定会从地底下爬上来吓你。”陆威风说道。
“从地底下爬上来?”陆宽宽眉头一皱。
“小虎芦都告诉我了,你跟我说的,我有的那个师虎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见不到他。”陆威风一脸精明。“你就是怕我伤心,所以才不告诉我,我师虎已经死了的。”
陆威风心思简单,自然不会为那些个‘没见过的人’伤心难过。
陆宽宽无奈到翻了个白眼。这个小葫芦,就喜欢跟陆威风瞎说。
他那小师父,现在可就睡在隔壁呢。
梁晋幻化出一根金色长绳,施术将它编织成一张巨网,而后固定在了墙两边,今晚上,他还是睡绳子吧。
陆宽宽从腰间拿出了一条精致的金锁,上头写着吉祥二字。这是陆威风小时候曾经带过的,后来陆威风块头大了,脖子上也就挂不了了。
陆宽宽在上头施了些辟邪的术法,打算将这金锁先送给罗娘。
晚饭时刻,朱雀寺隆钟敲起。
众人皆出了房间,准备去堂上打些饭食。
陆宽宽出门,这才真切看见了这朱雀寺收留了多少孕妇。
“一二三四......”陆宽宽轻声数着。约莫二十多名产妇。
“小夫人,你们也出来打饭食啦?”罗娘一出门,便看见了张头四望的陆宽宽。“还不曾知晓你的名字,总叫你小夫人,也不是个事儿,不知小夫人你闺名?”
“叫我宽宽就好。”陆宽宽拿出小金锁,放到了罗娘手中。“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我同这小娃娃投缘,这金锁就送予这还未出世的小家伙了。”
“这,这如何使得?如此贵重的东西。”罗娘万万不敢收,便推辞道。
“无妨。一个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陆宽宽握住罗娘的手,并不收回金锁。这朱雀寺善恶不明,给他们无辜之人留个防身的东西,总归是没错的。
“你这样客气,我都不知该回些什么礼好了。”罗娘满目愁容道。
“平安生下这小家伙就行。”陆宽宽微微一笑,摸了摸罗娘的肚子。
高止从房中走出,正撞上陆宽宽轻抚罗娘的肚子。
高止神情一滞,却又马上收回了看她的眼神。
高止离开房门口,去了堂内,用了些粗茶淡饭,而后便去了‘大雄宝殿’。
朱雀寺香火旺盛,纵使现在太阳快要落下,殿中还是滞留了三两香客。他们若现在下山,到山脚下时,天应已大黑了。
高止缓步入大雄宝殿,缓然靠近佛像。
大雄宝殿之中供着一尊三人高的大佛,两旁还供着两尊一人高的小佛像。
三佛像金光璀璨,见之,敬畏之心油然而起。
只是......
高止盯着两旁的小佛像看了许久,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佛像的头有些歪。”陆宽宽背着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