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一改刚才的张扬,反而低三下四称呼杨成忠为叔叔,这番转变让外面看热闹的乡民大呼意外。可杨成忠却没有看不起面前这个年轻人,反而饶有情趣的上下打量起赵和来。
“贤侄,既然如此咱们还是一家人,何不留下来吃顿饭?”
杨成忠对赵和越看越感兴趣,这小子善于用势,明明害怕自己关上门对他下狠手,所有才煽动那些乡民都过来看热闹。这样有了证人,杨成忠就算势力再大,也不敢当众之下殴打县里的衙役。
刚才赵满全闹出那么一出,赵和看到既然不能和离,马上改变态度称呼杨成忠叔叔,这份临机决断的心思可不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杨成忠漂泊江湖大半辈子,眼光高的很,经过这一件小事马上看出来赵和绝对不简单,同时心中升起结交的心思来。
杨成忠年纪比赵志高小,但也已经四十九了,明年就要知天命。明代普通人寿命普遍的短,能活到六十古稀之年的很少,所以杨成忠要为自己家族的将来做打算。
杨成忠少时走南闯北,大运河上的各处城市都去过。但这十几年,北方各省明显乱了不少,各地流民数量剧增,很多地方甚至出现大规模的流民暴动。南直隶虽然平稳很多,但也不能独立全天下之外,只要北方发生动乱,南直隶也逃不了。
正因为有这种危机意识,杨成忠才要为自己家族找个出路,当然他不可能像赵和那样准备后路,实在不行逃到南洋去。杨成忠家大业大,不可能丢下一切逃往外乡。所以杨成忠就要与官府结交,打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杨成忠虽然家里有钱,在常熟县这里也算一个人物,可他这种船丁身份那里能结交到官府的大官。不要说县丞、主簿这样的高官,就是常熟县三班牌头都看不起他,所以杨成忠当年才用自己女儿与赵家结亲。
赵家老太爷还活着那几年,杨成忠确实获得了不少便宜,他的浒浦桩头就是那时候取得的。但随着赵家老太爷死亡,赵家慢慢的沉沦下去,杨成忠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一开始杨成忠还希望自己的女婿赵满全能获得举人功名,那样也可保证杨家的富贵,但那知道赵满全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快三十了还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弄上。所以这次杨成忠的女儿被打回家,杨成忠也起了与赵家和离的心思。
但刚才看到赵家老二,那个混不吝的赵二狗,杨成忠算是彻底打消了与赵家和离的心思。
这个赵二狗年纪轻轻手段高超,善于利用各种形势,对人的心理活动把握极好,这种人才只要给他舞台,必定会扶摇直上,成为一个人物。如果趁着这个机会与他交好,肯定能保证杨家下一代的富贵。
杨成忠越看越高兴,笑道:“贤侄,老夫和你祖父交情莫逆,既然来到这左市,那能不留你吃顿饭!”
杨成忠说完不管赵和答不答应,对几个儿子吩咐让他们赶紧准备宴席。
赵和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中午,虽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赵和一早就赶到左市,现在腹中确实有些饥饿。同时看了看自己大哥赵满全与大嫂的那个样子,估计还要腻歪一会儿,所以赵和也就不装假了,抱拳说道:“既然杨家叔叔这么说,小侄就叨扰了!”
杨成忠听赵和留下十分高兴,出门对门外看热闹的乡民高声说道:“诸位邻里,现在老夫与亲家恩怨已了,请大家回吧!”
这些左市的乡民都知道杨成忠是干什么的,现在听他这么说,也确实看到人家都和好了,也就纷纷散开了。
杨成忠看了看左市里的粮长秦有功,笑道:“秦粮长,正好你也来了,进去一同喝一杯吧!”
秦有功被赵和打了几个嘴巴,脸现在还肿着,他可不敢在进去喝酒,刚要说不进去了。但是赵和害怕万一都走了自己被杨家抓个老实,所以笑着说道:“秦粮长是赵杨两家和好的中人,怎能不喝杯水酒?”赵和说完示意赵小虎等人将秦有功强架进了屋。
杨家在主房客厅预备了酒席,赵和带着赵小虎等人入席。秦有功因为作为中人,被安排到主席,赵和坐在次席,杨成忠坐在主陪。杨成忠四个儿子只有杨龙坐在次陪,其他三个儿子都站在杨成忠身后。
赵和打量这四个禽兽,笑道:“杨叔叔,杨家这四位哥哥可不一般,大概都是杨叔叔的得利手下吧!”
杨成忠是粮帮出身,他的四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善类,属于水浒传中行到河中问你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的货色。赵和仔细打量杨成忠这四个儿子,一个个都是十分精明强干,特别是那个小儿子杨彪,身高足有一米八,与孙柱良差不多,但眼神透漏出一股精明强干的味道,可比傻柱强多了。
杨成忠对这四个儿子极为满意,听赵和这么说哈哈笑道:“那里,这四个小子跟在老夫身边到能干一些跑腿的伙计,与贤侄一比可差了老远!”
杨成忠这么说并不是恭维赵和,常熟县一共五六十万人口,能从一个流氓混到县税务稽查大队长的还能有几人?所以赵和虽然看不起自己的差事,但在杨成忠的眼中,赵和绝对属于成功人士。
赵和哈哈一笑,也没把杨成忠说的当真,几个人在这里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几杯酒下肚,关系缓和开来,杨成忠问道:“贤侄,你真的与县中几位爷有关系吗?”
赵和一听原来如此,这个老家伙安排自己吃饭是这个目的。
赵和别的本事没有,但吹牛逼那是一个赛一万个:“这是当然,要不小侄怎能当上役头?小侄拜了县尊杨涟为师,小侄还有一个师兄,就是鹿苑奚浦探花郎钱谦益!”
赵和在这大吹特吹,杨涟年纪很大,但绝对不是钱谦益的老师,他俩的座师都是叶向高,说他俩是师兄弟还有些谱。不过赵和欺负杨成忠不知道官场秘辛,反正吹牛不上税,赵和在这忽悠的杨成忠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