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教谕跟着赵和走进大堂,正看到钱谦益坐在正中喝茶。别看郑教谕看不起赵和,但在钱谦益面前可不敢装大。
看到钱谦益,郑教谕就在心中琢磨如何自称。自称下官不妥,钱谦益丁忧前虽然是正七品翰林编修,但现在已经丁忧,并没有官职在身,这个下官称呼不对。
自称后学末进也不妥,虽然科举上讲究达者为师,人家钱谦益三十多岁就中了探花,自然可是成为郑教谕的前辈,但郑教谕六十多了,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前自称后学实在拉不下脸。
就在郑教谕为难的时候,钱谦益看到郑教谕进来了,赶紧站起来迎接至门口,然后拉着郑教谕的手笑道:“没想到谦益收一劣徒,竟然劳得绍光兄亲至,真是辛苦绍光兄了!”
钱谦益这么说可让郑教谕感动的很,人家堂堂探花郎,竟然如此平易近人,郑教谕笑道:“那里,牧斋先生是我县之光,绍光仰慕已久!现在牧斋先生收徒,正是我县开化的表率,绍光身为县中教谕,此等事情自然要亲至!”
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郑教谕可不敢称呼钱谦益为受之贤弟,没办法只好称呼牧斋先生。
钱谦益听郑教谕这么说笑了笑没说话,他在乡中受人尊敬日久,所以也没怎么拿郑教谕的恭维当回事,刚才称呼郑教谕为兄也只是看在他的举人功名上。
现在郑教谕来了,拜师的所有人都已到齐,钱谦益也不想在耽搁下去,对赵和说道:“谷丰,现在教谕已经来了,咱们正式开始吧!”
赵家早已经将拜师的香案准备好,孔圣人的画像与牌位都已经放在香案上。郑教谕起身对着钱谦益拱手道:“既然如此郑某就唐突了!”
古代拜师礼节极为繁琐,辛亏赵家家大业大,很快就将所有准备完毕,同时请了周围里坊中尊敬长者来做个见证。
郑教谕先来到外面院中香案旁,对着香案上的孔圣人画像高声说道:“兹,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午时一刻,现有常熟县人士钱谦益,拟收本县人士赵满仓为徒,报于至圣先师知晓!”
郑教谕说完站在画像香案一旁,高声说道:“请长者入席!”
这时请来的那些长者带着束修六礼走到香案面前,郑教谕接着说道:“请长者向至圣先师像行揖礼!”都完事后长者被引到旁边站立。
下一步是弟子入席,郑教谕说道:“请弟子入席!”
赵和不情愿的来到香案面前,郑教谕先说道:“请弟子向至圣先师行礼!”赵和行过礼后同样站在一旁。
下一步就是重点,老师上场,只见郑教谕说道:“请师者入席!”
钱谦益躬身来到香案面前,垂手而立,郑教谕接着说道:“请师者上香!”、“请师者在向至圣先师像行揖礼!”
钱谦益按照郑教谕的吩咐都做完后,站在香案前等候赵和上前递拜师贴。
下一步就是关键了,郑教谕说道:“请弟子呈上拜师帖!”
赵和这时拿着早已写好的拜师贴,来到钱谦益面前,不情愿的跪下,然后将拜师贴高举过头顶,钱谦益接过拜师贴。
献拜师贴后就是拜孔,郑教谕说道:“请弟子向儒门先圣行大礼!”
赵和按照郑教谕的吩咐开始给孔子像磕头,郑教谕在边上说道:“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三叩首!格物致知,修齐治平!”
等赵和给孔圣人磕头结束,郑教谕说道:“起!”。
赵和起身后,郑教谕又说道:“弟子向师者行大礼!”
这是这次拜师的高潮了,赵和重新跪在钱谦益面前,跟着郑教谕的话语开始磕头。
“一拜曰!师道尊崇,立人立德!”
“二拜曰!传学授业,教化解惑!”
“三拜曰!感念师恩,天地为鉴!”
“恭立!”
下一步是敬茶,郑教谕说道:“请弟子为师者敬茶!”赵和从家丁手中接过茶杯,以双手端茶,再双手高举过头,向钱谦益敬上。
钱谦益双手接过,端到额头,闭眼,以示敬意。然后以左手托茶碗,右手持盖碗抚茶,喝茶。当然喝茶只是意思一下,并不用钱谦益一口全干了。钱谦益用嘴唇碰了一下茶杯,然后交给身边的家丁。
最后一步就是训话了,郑教谕高声说道:“弟子聆训!”
赵和重新跪在钱谦益面前,钱谦益从边上的家丁手中接过一顶四方平定巾,戴在赵和的头上。四方平定巾并不是头巾,而是一顶方形高帽。这种帽子在明代只有士人才能戴,其他人要戴可是犯法的。不过明朝中后期法度废弛,很多有钱人装大尾巴狼,也买来四方巾与儒服,开始装起文化人来。
现在赵和已经拜钱谦益为师,代表以后赵和可以合理合法的穿戴士人服装,虽然赵和并不是什么士人,但谁叫赵和的老师牛逼呢!
钱谦益为赵和整理一下四方巾,然后说道:“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为师希望你如同这四方巾一般,为人刚直不阿,不信鬼神,不屈身事人,不受吹捧,也不吹捧别人!知道吗?”
赵和在心中大骂钱谦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这个老家伙讲的倒好,将来还不是低三下四的表演水太凉头皮痒吗?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赵和说完给钱谦益行了礼重新站起来。
看到终于将这个赋税奇才收入麾下,钱谦益十分满意。在明代官场中师生关系比什么都稳妥,只要有了这层关系,等钱谦益将来起复,这个赵和必定成为他的绝对助力!
当然,作为老师也要有老师的责任,钱谦益对赵和这个学生自然不能只用空话忽悠,还是要给些实惠的。
“谷丰,过几日文儒兄能派你去南都公出,你可以顺路去趟国子监,拿着为师的名帖去拜见国子监司业成基命成大人,他是为师的师兄,你去找他为你捐个监生!”
国子监是明代的国家干部学院,里面的监生可以不经科举直接做官,常熟县主簿周森就是监生出身,虽然只是个正九品,但也算是混进公务员队伍。
赵和终于等到一个好消息,赶紧躬身说道:“多谢老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