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听毕自严问起辽东战局马上来了兴趣,虽然赵和以前与杨涟因为辽东战局有过争论,也知道在当前这个政治环境下,朝廷必须要将辽东问题速战速决。但现在听毕自严问起自己的判断,赵和还是希望毕自严能听进自己的劝说,最起码将辽东出兵时间拖个一年半载也好。
辽东问题赵和自然熟悉,所以现在虽然没什么准备,但还是开始侃侃而谈,将自己分析的辽东时局说个详细。赵和还是以前那一套,先详细解说了辽东建奴的起因,这可不是什么地方少数民族造反,辽东的女真人从嘉靖时期就是辽东明军的打手。一开始对付当时威胁最大的蒙古人,万历初年对付朝鲜的日本人,现在变成明朝最大的威胁,完全是辽东当地军头纵容的结果。
讲完辽东女真人崛起的历史后,赵和也没忘黑辽饷一把,将辽饷说成一无是处,真是堪比北宋末年的生辰纲了。不过毕自严可不是没有行政能力的清流,他深知明朝现在虽然到处都是问题,但还没到没法解决的时候,赵和这小子讲的严重,可是并没到毫无办法的时候。
赵和这番长篇大论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毕自严就坐在那里听了一个时辰,期间仆人来换了三遍茶水,请示了几次有客人来访,但都让毕自严推掉了。等赵和讲完后,毕自严发现这个赵和还真是个人才,不仅对理财有独到的见解,甚至对边事也有清醒的认识。
毕自严等赵和讲完,并没有说他讲的好坏,而是笑道:“赵和,昨天京中户部发来行文,让你去辽东督运粮饷,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让自己去辽东?赵和听完后满脸的不可思议,辽东明年就要打仗了,让自己去干什么?难道去送死?
不过赵和再一合计,现在去辽东也许是个契机,自己毕竟知道历史的进程,就算去了不能劝住杨镐暂缓出兵,但能给杨镐一些提示,避免失败的太惨也是一条路子。
“大人,下官初通兵事,去辽东正可以劝说杨镐,同时也可以在边上协助一下!”
毕自严听赵和这么说好悬没乐出声,杨镐是什么身份,辽东督师兼任辽东巡抚,整个辽东地面上最高的行政军事长官,你一个八品吏员想要去协助杨镐?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赵和,既然你想去,三天后正好有一批军粮运往辽东,你跟着船去吧!不过老夫提醒你,杨镐这个人可不好说话,去了万万不可仗着你老师的身份说什么大话,那可是前线,杨镐治你一个延误军机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老师与老夫可救不了你!”
赵和听毕自严这么说才想起来杨镐可不是东林党,也不用给钱谦益什么面子,想到这赵和心中有些打起了退堂鼓。但刚才大话已经说了出去,难道拉屎还能往回坐不成?想到这赵和心想,既然如此自己就去看个热闹也好,毕竟明年的辽东战局对历史影响太大,自己不参与一下实在对不起穿越客的身份。
想到这赵和站起来拱手说道:“请中丞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好,明天你过来领取行文吧!”毕自严说完挥手让赵和出去,可是等赵和到了门口,毕自严又说道:“赵和,这次你去辽东如果有什么事情可去找临洮总兵刘綎,他的岳父与老夫有半师之缘,他会帮你的!”
赵和不知道刘綎是谁,但既然毕自严说了肯定是个大人物,所以躬身感谢毕自严后退了出去。
毕自严看着赵和出去心中狐疑不定,户部来的那份公文太蹊跷,赵和一个八品吏员,那够什么资格去辽东督运粮饷?当时自己还是受杨涟所托,害怕赵和这个愣头青在京师闹出什么乱子,才求户部侍郎李汝华给他一个不伦不类的辽饷督运使,可是现在部中却派他去辽东,难道杨涟又起了什么心思?
在辽饷的问题上毕自严态度与杨涟一样,那就是稳定压到一切,只要能让太子顺利登基,其他一切都在所不惜。皇帝现在摆明想要在死前解决辽东问题,这对作为继承人的太子是好事,就算征收辽饷起了一些什么罗乱,等太子上位一封诏书撤掉辽饷就是,到时候太子即可争取了民心,又解决了辽东问题,这种一石二鸟的政策毕自严是举双手赞成的。
可是现在部中派赵和去辽东掺和干什么?就算东林党内有一些人想要搞倒杨镐,不想看到辽东战事顺利,但派一个小小八品吏员去有什么用?难道杨涟也被人说服了?
毕自严拿不准主意,只好写一封信询问京师的杨涟,到底他是怎么想的,还有派赵和去辽东到底想要干什么!
毕自严在天津写信询问杨涟,可是杨涟却被赵和气的半死,因为赵和与杨婉儿的事情被杨涟知道了。
赵和离京时答应过杨婉,自己去了天津十天半月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定带人去杨府提亲。杨婉对自己的心上人信心十足,认为自己的情郎绝不会辜负自己。可是杨婉还是错认了赵和,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提裤子不认账的小人,来到后天津天天喝酒嫖妓,在加上新收了上等瘦马沈月在身边,早已经忘了在北都还有一个杨婉在想着自己。
就这样杨婉渡过了九月,十月初一杨家迎来了一个客人,是杨涟同年好友周朝瑞的二儿子,今年新科举人周志安。
周志安今年二十八岁,人长得高大帅气,同时还是今年新科举人,自然意气风发。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他接到在京担任吏科给事中父亲的书信,让他在接到信后赶到京师,父亲已经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女方正是父亲的好友,兵部都给事中杨涟。
周志安接到父亲的书信后大喜,杨涟的大名谁人不知,周志安原本想接到书信后就赶往京师,可是今年秋闱就在眼前,这个机会如果错过就要再等三年,所以周志安给父亲写了回信就开始备考。
儿子这么肯上进父亲自然高兴,在京师的周朝瑞接到回信后,马上就去找了好朋友杨涟说明情况,同时与杨涟商定年底前一定将二小的婚事定下来。
杨涟原本想尽快将女儿嫁出去,避免夜长梦多,但好友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没办法杨涟只好点头答应,同时祈祷自己女儿在这半年万万不可做出什么丑事。
但有天天做贼的没有天天防贼的,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那能防的住,所以最后还是赵和抢了先,将杨涟的女儿弄大了肚子。
十月初五,在赵和离京二十天后,周家二公子赶到了京师,要与杨小姐见面定亲。
周志安在父亲的带领下去见了杨涟,对这个好友之子杨涟十分满意,知书达理为人谦和,比那个满嘴脏话连篇的赵和强多了,所以杨涟与周朝瑞马上敲定了婚事,就在明年的大年初一。周志安心中也十分高兴,明年是大比之年,到时候自己金榜题名在加上洞房花烛,真是人生喜事啊!
杨涟得此佳婿自然十分高兴,回到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夫人邹氏,夫人自然也十分高兴,可是将这消息告诉杨婉时,杨婉却大发雷霆,说明就算自己老死也不会嫁给周志安。
杨涟一听勃然大怒,气的将女儿大骂一顿,然后安排家人将女儿关在绣楼上,下定决心要好生收拾一下娇惯的女儿。
俗话说得好,女儿是爹妈的小棉袄,看到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受罪,夫人邹氏真是疼在心里。杨涟虽然吩咐了不要给女儿送饭,但心痛女儿的邹氏还是悄悄的做好了饭菜,亲自给送了上去。
看到郁郁寡欢的女儿,邹氏真是心疼无比,她问道:“妮子,你为何不听你爹的话?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不答应绝对是不行的!”
杨婉听老娘劝自己,坚定的说:“娘,您不要说了!不管怎样,女儿是不会嫁给周公子的,要嫁就让爹爹自己去嫁吧!”
“哎,妮子,娘知道你怎么想的,是不是心中还想着那个赵和?咱们这些弱女子那能自己做主,当年娘不也是听你外公的,给你爹做了填房?”
邹氏说完想到自己一生,心中也十分气哭。当年她也是待字闺中,也做过嫁个如意郎君的美梦,可是他爹却让她嫁给死了原配老婆的杨涟。要知道当时杨涟可是有三个未成年的儿子,一个十六七的大姑娘,进门就要给三个半大小子当娘,谁能高兴?所以邹氏当年背地里也是咽了不知多少泪水。
杨婉听邹氏这么说,想到自己小时候看到娘总独自流泪,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绝对不会从走邹氏的老路,自己婚姻一定要自己做主!
想到这杨婉双膝跪在邹氏面前,恳求道:“娘,赵郎答应过婉儿,从天津回来就过来提亲,能不能请娘与爹说一说,让婉儿嫁给赵郎行不?”
邹氏叹了口气说道:“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妮子你还是准备一下,等过年嫁给周家公子吧!”
看到这条路也不通,杨婉心中一横,既然如此只能将那件事说出来了!
“娘,实话跟您说,女儿是绝对不能嫁给周公子的。女儿已经。。已经。。”
未婚先孕这件事实在丢人的很,杨婉实在无法说出口。邹氏是过来人,看到女儿吞吞吐吐就知道事情不好,邹氏紧张的问道:“妮子,你们是不是。。。”
杨婉红着脸点点头,紧咬银牙说道:“娘,女儿已经怀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
邹氏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的还严重,明代可不同后世,未婚先孕是时尚,明代女子如果干出这种事情是要浸猪笼的。想到自己家的门风被杨婉破坏,邹氏挥手就要打自己的女儿,但是看到眼泪汪汪的女儿,邹氏实在下不去手。
邹氏嫁给杨涟后生了一儿一女,对这个女儿邹氏真是心疼的很,现在骂也不是打也不是,邹氏只能搂住女儿二人痛哭到一起。
可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邹氏知道自己夫君的性格,如果这件事让杨涟知道,一定会将女儿浸猪笼,用来弥补家族的名声,所以杨婉绝对不能留在京城中。
邹氏咬了咬牙,说道:“妮子,为今之计你只能走了,去天津投靠赵和!”
杨婉听邹氏这么说一呆,她没想到自己母亲让自己逃跑。杨婉问道:“娘,难道不能让爹接受赵郎吗?”
邹氏苦笑摇头:“你爹性子坚忍,你觉着他能背弃家族名声成全你吗?所以你只有去找赵和,等赵和混出个名堂在回京,到时候你爹兴许还能接受你们!”
邹氏跟着杨涟生活多年,深知自己相公是个什么人。在后来杨涟得罪阉党,四肢打断铁钉入脑都咬牙坚持,这种人根本没有妥协的可能。
杨婉听母亲这么说,知道也只能这样决定了。
邹氏叫过来杨婉的丫鬟小菊,说道:“小菊,你去收拾小姐的衣物,然后在楼下等着!”
丫鬟小菊去收拾衣服,杨婉问道:“娘,现在就让女儿走吗?”
邹氏点了点头:“你爹这几天要留在兵部办公,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正好你趁着这个机会快去天津投奔赵和!”
杨婉听母亲这么说,知道自己离开已成定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这个家,想到不可知的未来,杨婉跪地哭道:“娘亲,请原谅女儿不孝!”
看到女儿这样邹氏心疼无比,她抱住杨婉哭道:“心肝儿,去了天津要听赵和的话,听说他家中还有大娘子,一定要尊重大娘子,不要让外人看不起咱杨家人!”
邹氏说完咬了咬牙接着说道:“记住,你在怎么说也是杨涟的女儿,虽然去给赵和当小,但也不容的他家人欺负!如果他家大娘子敢欺负你,给你爹与娘亲带个话,你爹一定会给你出头的!”
杨婉听邹氏这么说,更加控制不住泪水,母女二人抱住痛哭。
都哭完了,邹氏送杨婉出门,为了便于出行,杨婉与丫鬟小菊都换了身男装,站在家门口,杨婉再一次给邹氏磕头,然后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