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后世的说话,东厂锦衣卫是国家暴力机关,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当然其中的工作人员都是皇帝的心腹。
以前东厂厂督刘成、副督崔文升都是郑贵妃的人,自然作为东厂中带把第一人的掌刑千户陆延年,很自然的也倒向了郑贵妃。
投靠郑贵妃为陆延年捞到了很多政治资本与经济利益,城内的豪宅美妾就不说了,城外的好几个农庄、上千亩土地都在他的名下,所以陆延年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但好日子都是会到头的,随着皇帝的死亡,新君上位,陆延年越发的惶惶不可终日。道理很简单,东厂与其他单位不同,东厂这种专为皇帝干脏活的白手套,平日里得罪了不知多少人,现在靠山没了,你说会不会遭到报复?偏偏陆延年得罪的还都是东林党,所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陆延年的下场一定好不了。
其实在一年前,东厂这些头头脑脑就感觉到末日的到来,因为皇帝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子的实力越来越稳固,所以东厂以刘成为首,开始纷纷寻找下家。可是东厂得罪人太多了,东林党一些脾气暴躁之人已经放出话来,只要新君登基之日,就是东厂这些番子倒霉之时。
陆延年虽然身为东厂掌刑千户,一些官员听到他的名字闻风丧胆,可是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他一个区区掌刑千户算个屁啊!不过好在年前经过刘成的关系,陆延年搭上了赵和这条线,希望赵和这个东林新星能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今天陆延年看到赵和来了,赶紧上前谄媚笑道:“下官不知赵大人亲至,真是该死啊该死!”
陆延年虽然官职是东厂掌刑千户,但级别可是锦衣卫都督,妥妥的正二品高官,不过现在有求人家赵和,只能低三下四摆出低姿态。
赵和迈着方步在大堂上四处看了看,笑道:“老陆啊,本官是第一次来东厂衙门,你说这几年有多少东林志士折在你们手中啊!”
陆延年听赵和这么说汗马上冒了出来,赶紧解释道:“赵大人,圣命难为啊!”
“哼,听你这么说都是先皇指使你们敢的了?先皇深明大义爱民如子,对待朝中大臣恭敬有加,现在你为了甩脱自己的罪名,将所有屎盆子都扣在先皇头上,你意欲何为啊?”
赵和这顶大帽子扣得可是太大了,污蔑先皇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新君不怎么喜欢自己的那个死鬼老子,但你陆延年这么说人家的爹,就算新君脾气在好也不能饶过陆延年。
如果是其他七品小官敢这么威胁东厂的掌刑千户,陆延年一定请他到诏狱体验一下什么叫刷洗。可是赵和与其他七品小官不同,不说赵和的岳父杨涟老师钱谦益,就是赵和本人,当年在万历面前仗义执言,保住了太子的位置,就这么一项功劳就不是他陆延年敢动的。
所以陆延年听赵和说完后好悬没吓得拉裤子里,赶紧双膝跪倒哭道:“赵大人,小人知道错了!但当年也是没办法,小人为了吃这口饭只能投靠郑贵妃,现在小人知道错了,请赵大人救救小人!”
看到陆延年吓成这个样子,赵和不仅心中感叹权利真是个好东西,自己只是个七品主事,就因为背靠皇权,威风凛凛的东厂掌刑千户竟然被自己吓得跪地痛哭。
赵和今天来当然不是为了吓唬陆延年的,他将跪在地上的陆延年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老陆,你说这几年你做的缺德事还少吗?如果不是本官护着你,你以为东林党那些人能放过你?你没听说邹元标要回来了?当年他可是被你们东厂打了八十大板,你以为他能放过你吗?”
邹元标是东林党的干将之一,当年为了争国本之事被皇帝下了诏狱,当时陆延年还是东厂理刑百户,邹元标在他手中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听到当年的对头要回京重用,陆延年更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陆延年拉着赵和的手说道:“赵大人,请您救救小人,小人甘愿献出全部家产!”
陆延年说的这句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在东厂这二十多年,陆延年利用手中权势搞了二十多万两白银的家产,不过现在保命要紧,钱不钱的以后再说吧!
赵和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道:“你我兄弟提钱就生分了,这样吧!本官给你留一万银子养老,剩下的都交出来吧!”
陆延年没想到赵和这么很,竟然只给自己留了一万两银子。赵和看到陆延年还有些犹豫,知道他不太愿意,赵和阴沉的脸说道:“陆延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听说接替你的掌刑千户是许显纯,你知道本官与老许什么关系,到时候没了官身护着你,就轮到你尝尝东厂的刷洗了!就算你能忍住,不知道你的几位公子能不能忍住!”
陆延年被赵和吓得浑身颤抖,赵和说的太对了,自己年纪大了死不死无所谓,但是儿子呢?女儿呢?陆延年在东厂可是见惯了那些犯官的家属什么样子,儿子充军女儿发卖,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想到这陆延年不再犹豫,低声说道:“请赵大人给小人几天时间,将家眷都送回老家,然后就将房子土地转给大人!”
“本官记得老陆你是山西人,路途遥远就不要带这么多人了,带上老妻子女便于赶路!剩下的小妾美女就由本官替你照顾了!”
陆延年听完一愣,犹豫的问道:“赵大人,小人的小妾芳华不在,有两个已经三十有余,只怕大人不喜欢!”
赵和大度的摇了摇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年纪大了有味道,本官这几天胃口换了,喜欢吃上了臭豆腐,年纪大了正合适!”
陆延年被赵和的无耻弄得无话可说,只好躬身答应下来。
“本官这次来找你们厂公还有重要事情,刘成不在吗?”
赵和这次来敲打陆延年只是捎带脚,主要还是来办郑贵妃的事情。陆延年听赵和来找刘成,赶紧说道:“赵大人,厂公这几天都在宫内陪着新君,没来衙门!小人这就派人去请厂公回来!”
赵和点点头,在二堂找了把椅子坐下等刘成,陆延年则是赶紧派人进宫去找刘成回来。
赵和看着陆延年出去的背影心中冷笑,这家伙以前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这样也算替天行道!到时候等这家伙离京回老家,自己在派人在路上装成盗匪杀掉他全家,这样一来自己既得了宽仁的好名声,又落得实惠,真是名利双收啊!
陆延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赵和判为死刑,出去后赶紧安排人进宫去找刘成。
刘成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在皇帝大行的端口,自然要陪着新皇帝身边,同时刘成知道自己的事情,郑贵妃现在已经倒台,自己如不积极表现,很可能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王安的干儿子王景弘已经从南都回来了,现在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位置。所以这几天刘成半步不敢离开新君朱常洛,避免离开后被人钻了空子。
刘成到今天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这么拼实在有些受不了,不过好在新君朱常洛这时候正在休息,他刘成赶紧在乾清宫找个柱子靠着趁机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乾清宫门口出现一个小太监,他探头缩脑的看了看,发现刘成正在靠着柱子假寐,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乾清宫,来到刘成身边小声说道:“老祖宗!老祖宗!”
这几天刘成实在累坏了,在加上小太监的声音小了些,所以刘成并没有醒过来。这可急坏了小太监,他伸手推了一下刘成,那知道刘成精神高度紧张,被人一推马上醒了过来,这一动不打紧,将身边的一个烛台碰到。
乾清宫现在一片寂静,铜制烛台倒在地上发出响动在空旷的乾清宫内传出多远,这可吓坏了刘成。他一脚将小太监踹个跟头,刚要痛骂这个不知死的小太监,这时候乾清宫中一个阴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刘成,这时候你君前失仪,应该算是大不敬!”
刘成听到这个声音赶紧跪了下来,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王公,都是这个该死的小王八蛋,要不是他惊扰奴才,奴才也不能碰倒烛台!”
说话这人正是朱常洛的大伴王安,也是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俗称的内相。王安早已经看刘成不顺眼,只是现在先皇刚死,国家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没机会收拾失势的刘成。那知道今天刘成不小心犯了这么大的错,那就不要怨王安不客气了!
那小太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赶紧跪下解释道:“王公,奴才接到东厂消息,那边有重要事情找刘公回去,奴才害怕耽误刘公的公务,这才。。”
刘成也要解释,可是王安那里能给刘成机会,冷笑道:“刘成,这些话就不要说了,现在你犯了错,东厂的差事先不要管了!”
王安现在位高权重,一句话就免了刘成的东厂厂督,刘成赶紧跪地求饶道:“王公,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放过奴才一次吧!”
王安看到昔日政敌跪在自己面前求饶,心中真是无比舒畅,但王安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绝对不会给刘成任何咸鱼翻身的机会。
王安刚要挥手让人将刘成拉出去,那知道乾清宫西暖阁的门开了,一个小太监出来低声说道:“两位公公,皇爷醒了,问出了什么事情?”
刘成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如果这时候见不到皇帝,那以后也见不到了,所以刘成以不符合五十岁年纪的灵敏度,从地上一跃而起,几步冲进西暖阁,跪在朱常洛的床前哭道:“皇爷,刚才是奴才不小心碰到了烛台,王公就要处罚奴才,请皇爷为奴才做主啊!”
朱常洛这个人虽然命运坎坷,但并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从他对郑贵妃一家就能看出来。虽然刘成以前对朱常洛不怎么样,但看到刘成现在怕成这个样子,朱常洛善心发作,问道:“刘成,你怎么了?”
得到说话的机会,刘成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所有罪过都怪在他小太监头上。
朱常洛挥手将那小太监招了过来,问道:“东厂出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磕头说道:“回皇爷,东厂那边传来消息,户部的赵大人找刘公有重要事情,但具体什么事情东厂的人没说!”
京师户部就有一千多人,朱常洛当年在户部听过政,所以问道:“赵大人?那个赵大人?”
刘成当然知道那个赵大人,赶紧说道:“回皇爷,就是杨涟女婿,钱谦益的学生,户部主事赵和赵大人!赵大人与奴才是至交好友!”
刘成知道这是自己的唯一活命机会,所以赶紧将赵和的名字说了出来,同时害怕皇帝忘了赵和这个人,还将赵和的社会关系说了一遍,最后不忘点出自己与赵和是好朋友,自然也与东林党关系不一般!
老油条王安岂能让刘成轻易逃过这一劫?他站在朱常洛的身边说道:“皇爷,那赵和能力不足,每日里只会饮酒狎妓,今天来找刘成能有什么好事?请皇爷治刘成君前失仪之罪!”
王安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句话就能定了刘成的生死,可是哪想到朱常洛听到赵和的名字来了兴趣,他问道:“刘成,赵和真是你的至交好友?”
刘成一看有门,赶紧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吃米一样,说道:“奴才不敢欺瞒皇爷,奴才与赵大人志同道合!”
朱常洛笑着点点头:“赵和当年在先皇面前仗义执言,对朕有大恩啊!朕不会忘了赵和的好处,今天既然赵和找你有事情,那你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