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又怎会不知太后病的蹊跷,然懿旨已到,她也只有奉旨而行,柳侬百般阻挠,劝说道:“娘娘,依奴婢看,还是等皇上来了看看情况如何再去寿康宫为好。”
雪依苦笑摇摇头,若太后真的病重,自己拖延时间就是不敬,若太后装病有意试探自己的诚心,那么自己观望守候更是入了某些有心人的机糓,雪依知道,既然决定留在皇宫,既然要与成帝恩爱周旋,自己已经站在六宫之首,成为各宫妃嫔的敌人,无论她愿与不愿,她都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柳侬,吩咐备撵,本宫即刻前往寿康宫。”
柳侬十分了解雪依,也不再深劝,只得嘱咐好冷霜看好宫门,自己随着雪依前往寿康宫。
雪依才到寿康宫的院门,太后身边的冯嬷嬷已经在门口等候,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雪依忙万福请安。
宫里的规矩,就是成帝见了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们也要礼敬有加。
雪依亦万福还礼,忙不迭的问:“嬷嬷,可曾宣太医吗?”
冯嬷嬷躬身回话:“回娘娘的话,太医们早就来了,只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曾禀报皇上吗?”
“已经着人去御书房请皇上了。”
二人说着走进太后的寝宫,雪依见帘帐低垂,太医们俱垂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在帘帐外跪倒磕头请安:“晨晖宫雪贵妃叩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良久,珠帘内并无回应,雪依只好尴尬的跪在原地。
半晌过后,冯嬷嬷才靠近太后的软榻,悄声说:“回禀太后娘娘,雪贵妃来给娘娘请安了。”
太后在冯嬷嬷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来,好像刚刚看见雪依一般,呵斥身边的人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怎么雪贵妃来了也不禀报一声呢,难道你们不知道雪贵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就是哀家也要礼敬三分的!”
“太后娘娘恕罪。”
“奴婢等知罪。”
“太后娘娘息怒。”
众宫女太监齐刷刷的跪在雪依的身后齐声求饶,雪依心中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给自己的下马威,玉面沉着,磕头再次请安:“晨晖宫雪贵妃给太后娘娘问安。”
“快起来吧,奴才们大胆,让雪贵妃跪了这大半天的,哀家甚是不忍。”太后假笑着。
“太后娘娘体恤臣妾,是臣妾等的福分。”雪依再次叩首,方才在柳侬的搀扶下站起来,由于跪了太久,双膝疼痛,才刚刚站起来却又跌倒在地上。
太后面有愠色,几分不悦的说:“雪贵妃的身子真是娇贵,似这等娇柔做作可是不愿留在寿康宫中照顾哀家吗?”
雪依俯首扣头连声称:“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太后冷哼了一声:“雪贵妃,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是似你这样的娇柔,瞧瞧你的一双手,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哀家又怎么放心用你呢?”
雪依情知太后有心为难有心试探,虽然连日来身子疲惫,也只好勉强应道:“太后娘娘请放宽心,臣妾定不负厚望。”
太后见雪依如此说,立刻来了精神,指着旁边的盥洗铜盆说:“既是如此,哀家躺了这半天,身子有些乏了,你且将铜盆端来容哀家梳洗。”
“是。”
雪依强打精神,提罗裙缓步走向铜盆,柳侬见铜盆比往常所用大了三四倍,不要说雪依就是她这个贴身的丫鬟也很难端起,有心想要为雪依端盆,被雪依用眼神制止了。
雪依手捧铜盆,频频用力,怎奈铜盆似乎有意和雪依作对,竟是纹丝不动的待在原处。
太后啧啧的摇头:“冯嬷嬷,你看看你看看,哀家说什么了,雪贵妃一定还记着当初哀家对她的刁难,唉,还是算了吧。”
雪依拼命端起铜盆,摇摇晃晃的走向太后的软榻,柳侬见雪依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身子歪歪斜斜的样子,忙跪下为雪依求情:“启禀太后娘娘,雪贵妃小产之后身子虚乏,还是由奴婢代替贵妃娘娘来服侍太后娘娘吧。”
柳侬说着就要去接雪依手中的铜盆,雪依连忙制止:“柳侬,不得无礼,快退下!”
雪依知道,太后今日生的是心病,是专门找茬的,只因她进到寿康宫以来,每一步每一言太后都挑不出毛病,才隐忍不发,柳侬此举刚好给了太后一个借口。
果然,柳侬还未反应过来,太后已经大怒,吼道:“好一个混账丫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也配代替雪贵妃来伺候哀家吗?!雪贵妃,你**的好丫头啊。”
太后双眸闪过一道冷光,直逼向雪依,雪依此时若要惩戒柳侬心中不忍,若不惩罚柳侬,看情势太后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雪依看看柳侬,银牙暗咬,心想,今日只好拼着得罪太后力保柳侬了,想到这里,手腕酸软,铜盆哗啦一声落地,雪依叩首道:“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妾管束不严礼仪不周,望太后娘娘责罚。”
雪依本以为太后会大恼,不想太后反而委屈的哭起来,指着屋外屋内的妃嫔以及太医哭诉:“你们都 看见了,哀家不过是想净面,却被雪贵妃的宫女说成哀家有心刁难,雪贵妃,贵妃娘娘,你可快离了哀家的寿康宫吧,哀家可担当不起你的伺候!”
雪依只是叩首不语。
柳侬情知是自己一言冒犯了太后,雪依不忍责罚自己,因此受到太后的刁难。
柳侬横下心向上磕头说道:“奴婢无状冒犯了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立刻止住哭声,对一碰的冯嬷嬷说道:“冯嬷嬷,你还愣着做什么,着人将这个野丫头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雪依俯跪在地,眼泪无声的落在地上,想为柳侬求情,却不能开口,她很明白若自己开口为柳侬求情换来的就不是五十大板了。
柳侬被内侍拖了出去,雪依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却不能说。
太后见柳侬挨打,心中似乎舒畅了几分,和身边的雪舞聊起天来:“玉妃啊,听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哟,这小脸儿是怎么了?来,让哀家瞧瞧。”
雪舞半跪在太后的身前,故意的捂着脸抽抽搭搭的说:“谢太后的关爱,是臣妾不懂事,被贵妃娘娘打的。”
“被哪个贵妃娘娘打的?反了反了真是烦了,哀家还执掌凤印呢,轮不到谁来撒野!”太后大怒。
一旁的柔妃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雪依,拿腔拿调的说:“回禀太后娘娘,还能有哪个贵妃娘娘呢,太后娘娘,雪贵妃还在地上跪着呢,若皇上来了,可又要不高兴了。”
太后正要发火,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身着黄色的锦袍,腰中束着五指宽的玉带,玉带上明珠璀璨,甚是耀眼,另一个身着紫色长袍,一样的玉带束腰。
二人走到太后的驾前,跪倒请安:“萧王(萧僮)给太后娘娘问安。”
“煜王(五公子)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见五公子与萧僮跪在自己的面前,二人俱是唇红齿白,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只是煜王眉目间多了几分书卷气,而萧僮剑眉虎目英雄气概。
太后似乎十分喜欢,一手一个挽起二人,亲热的说:“原来是二位王爷,快快免礼,冯嬷嬷,看座。”
二人忙谢坐。
早有宫女为二人奉上上好的碧螺春。
煜王看看萧王,再看看地上的雪依,只做不知,故意问:“太后娘娘,小王适才进宫,看见门口一位姑娘正在挨板子,还请太后恕小王无礼,为那位姑娘讨个恩典。”
太后的眉毛挑了几下,看着煜王一笑问:“煜王可知那个丫头是什么人吗?”
煜王摇摇头回道:“小王不知。”
“哦,既然煜王与柳侬那个丫头并不认识,为何要替她求情呢?”
太后话音才落,萧王突然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向上奏道:“请太后娘娘高抬贵手,放了柳侬姑娘。”
太后惊讶的看着萧僮,不解的问:“萧王为何行此大礼啊?”
萧王再叩首说道:“不瞒太后娘娘,小王昔日效力与渝王爷,在王府中与柳姑娘日久生情,后来忙于国事,柳姑娘随贵妃娘娘进宫,所以小王与柳姑娘的婚姻之事也就只好搁置下来。”
雪依大惊,扫了一眼萧僮,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僮竟为了救柳侬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即为柳侬开心,又为萧僮担心。
太后亦是一惊,沉吟半晌未做理会。
煜王忙嬉笑着说:“小王谢太后恩典。”
太后不解的看着煜王:“你这谢从何来啊?”
“谢谢太后这顿板子啊,小王曾经百般逼问萧王爷与柳姑娘的关系,他二人推脱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太后娘娘的板子,小王岂不是被二人欺骗了吗?”
萧僮心中这个气啊,心说你不为柳侬求情还在这里说什么疯话?碍着太后又不好恼怒,只是干瞪眼。
太后倒是一笑,转头命冯嬷嬷:“去把那个丫头放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