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现出了一副非常自信的表情,自以为也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我却忽略了,或者说是疏忽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有道理,并不等于就能说服别人。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无理走遍天下,有理寸步难行」,这基本是当今社会的真实写照了,如果能够动手,就绝不去哔哔,不知从何时开始,凶狠的癞皮狗忽然变得更能适应当今的游戏版本。
“——虽然你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是吧!”
“嗯,不过我并不打算采取你的方案。我可爱的徒弟——”
一边安慰似地抚摸着我的头(借助了水元素的力量令她的高度上升到能这么做的范围),一边用遗憾的口气说着。
“为什么啊!不讲道理了吗!”
“——呼,不是不讲道理,是你不明白。在拥有更好的方法时,为什么要使用劣等的方法。正常人都不会舍近求远的吧!”
完全被藐视了,从少女的眼神中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水系的魔法拥有治愈人身体的力量,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当然明白,毕竟这种力量老师你已经演示过几次了。”
“——唔姆,那么你不知道的是,水系魔法其实还能检测人身体的各项数值。不仅是心跳的频率,血压的指数,脂肪的比重之类的,全都能检测得到。”
「听起来就像体检一样的感觉……莫不是连胃镜、指检那样的事情都办得到吧……」这么想着,我的身体也是感到了一阵恶寒,毛孔都收缩了起来,那种会令身体感到痛苦的事情我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啊。
“——综上所述,只要用魔法监测艾妮娅的身体,就能知道她是否在说谎了。”
结论似的总结,总结似的结论,大抵我也能明白她为何会将我给否定了,作弊似的先进手段,令我无法像我的偶像福尔摩斯先生那样大展身手了,无法活跃在缉拿罪犯的舞台上,对我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有可能那么简单就办到吗!如果她不配合怎么办?这里果然还是需要我这个推理大家出手才行的吧!”
“不要,徒弟给我闭上嘴巴站在一边就好了。只希望你能做好一个花瓶不给我添乱就可以。”
“唔——”
大受打击,拥有绝佳演技,拜读过不知多少遍《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我,竟然被嫌弃为了花瓶……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够胜任花瓶这样的角色啊!导演!”
“没错,是我的考虑欠佳了,你的外貌完全够不上花瓶的标准呢,还是演一棵树就好了。”
“不要!至少别让我演那种头顶苍绿的角色啊!而且这里也不适合出现「树」吧!”
“真是麻烦,那你就演立钟吧。记得不能偷懒,在整点的时候要发出咚咚的报时声。”
“……我、我试试,请不要将我踢出剧组。”
诅咒着,诅咒着。诅咒着她会失败,诅咒着她会回头求我的帮忙,不愿给予我发光发热舞台的人,无论他是谁,无论在何处,我都要对其进行诅咒,即便是在我的面前,即便是我亲密的人。
「失败吧!失败吧!万分之一的失败几率,降临吧!」
这么想着的我,正完美地表演着立钟,竭尽全力地用面部的表情去表现出秒针跳跃的样子,然后一边还要在心底对世间的一切进行诅咒。这样的我,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说,我确实是个天才了!
“好的喔,需要我怎么配合都行喔。”
不带一丝迷惘,相当直接地就答应了伊丽莎白的要求,期间连零点零一秒的迟疑时间也没有。「可恶啊!艾妮娅·德尔托丽丝这名少女,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就算是能演绎各种角色的老戏骨,也不及她的演技吧!」
“唔姆,那么开始吧!放松你的心神接纳我的力量。”
听着伊丽莎白的指示,艾妮娅·德尔托丽丝非常顺从地在配合着她开始了询问。伊丽莎白提出了几个问题,包括关于恶魔崇拜的事情,也包括了这次的事件,还有之前进行巡回演唱会时的过程。整个过程并未如我所愿的那样出现不配合,简直就是有问必答,而且从伊丽莎白的脸色来看,也没观测到有撒谎的行为。
「——大失败!所以说,诅咒这种事情,完全不可信。也对,如果靠嘴巴就能杀人的话,那哪里还有那么多烦恼,看不顺眼的人用嘴巴杀掉就行了。最后不过也只是逞一时的口舌而已,既软弱又无力的攻击方式。」
“好了……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艾妮娅。”
通过艾妮娅·德尔托丽丝的回答,能确定她并不知道她的经纪人扎拉比·纳赛尔都利用她做了什么。我能感觉得到,她只是单纯的接受对方的安排,不停地唱歌,只是个对歌唱乐此不疲的人,如同幼小的孩童那般纯粹,如同白雪般纯白不谙世事。这种类型的人,我也是有所了解的,是那种只在某个方面天赋特别突出,却在许多地方不如正常人的类型。总的来说如她这样的人,必须要有人在身旁一直照顾着才行,只要离开了别人,一个人很快就会枯萎了。
「原来是“巨婴”啊,难怪之前会让我产生某种奇怪的感觉,是与常人不太相同的怪胎,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了。」解除了「禁言」,不必在表演立钟,我又向伊丽莎白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能够确定她是被利用的了,那么之后呢?要怎么处理她?具有那种能迷惑人心的神奇力量,我认为是不能再让她回到原来的环境中的了,我认为恶魔的爪牙肯定不只有扎拉比·纳赛尔一个。一定还有更高级别的人存在,说到底我觉得这次事情对方肯定是没能想到的,竟然出现了我这样的搅局者。”
连带着自夸,当然并不只是为了自夸,我主要还是为了说出自己所担忧的问题。我推断扎拉比·纳赛尔原本进行的计划只是在这次的巡回演唱会埋下「恶魔之种」而已,应该是打算等完成了各国的巡游后才引爆人们心底对恶魔的崇拜壮大其势力。
“确实,这次如果没有徒弟你在,我应该已经被植入「恶魔之种」完成洗脑了。之后嘛……确实不能让艾妮娅回到波利斯坦丁了,原本我就怀疑这个国家的上层有恶魔的信徒隐藏着。但是要如何处理艾妮娅呢……如果将她留在身边,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这不是简单吗。问她本人就好了!”
——结果,艾妮娅·德尔托丽丝没有多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习惯卸掉明星的身份,但是少女满不在乎地这么回答了。
“没关系,只要能继续唱歌就行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行,就算没有观众也没事。只要能满足这个愿望就可以了。”
按照艾妮娅的说法,一开始扎拉比·纳赛尔就是这么答应她的,而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唱歌,就算是拥有那种奇特的力量,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个为了歌唱而活着的人。看着这样的人,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羡慕,能如此纯粹于某种事情,只是朝着目标前进,看起来无论是失败也好、挫折也好,通通都无法干扰,只会且只能专注于其中。于我而言,那是难以办到的,想了想自己那朝三暮四的心思,一时间尝试这个游戏,一时间又想玩玩另一个游戏,所以说始终在迷茫着,就算是活着也像是死了,就算仍在呼吸,也只是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行为。浪费着粮食,挤占了别人的生存空间,呼吸着似乎都是一种罪孽。以艾妮娅·德尔托丽丝为镜子,映照出的是完全相反的过去的我。
不识爱为何物的悲哀之人,一直将「我」这个意识封闭着,原以为由始至终都将是如此。——或许这是一次必须抓住的改变自己的机会。如若过往的我只是浑浑噩噩地挣扎着,活着也不算活着,死也死不掉,是个残余的幽灵。那么我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对于这种样子的我,我喜欢吗?又或者说是厌恶?还是已经变得麻木了?仔细想想,应该是并不满意的,仔细思考了之后也能得出的结论就是,我虽然没有到达厌恶那么深的地步,却也绝不想再将生命给浪费下去。腐朽于日月交替中,麻木于季节的更替,这或许是我心底最为恐惧,却一直视而不见的事情了——
事件的善后,主要是由神教会来处理的,这个国家的政府机构不过是象征性的派出了没有官职的三皇子阿比威尔·凡·依肯托尔进行协助。想来国王卢让也知道,在处理恶魔崇拜者的事件上,他们是无法起到什么作用的。而艾妮娅这边,由于明确了她的意愿,因此伊丽莎白也动用了自己的特殊身份,强行将她保了下来,不过这还是以在艾妮娅的身上实在没有检测出恶魔的力量或是气息为前提才得以实现的,不然如果伊丽莎白想要强保一名恶魔的信徒,就连她自己也将会被神教会打上「堕落者」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