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龙场悟道系统觉醒......先给老子来把AK,要无限子弹的,打死你们这帮龟孙......”
十月二十三。
陈初趴在稻草堆上,抬头看了看碗口大的窗口,兀自嘀咕一句,丢掉了手里的过期报纸。
今天是他被关进大牢里的第二天。
悟道系统自然是没有的......
昨日,有心算无心,那冯大人一伙又挟‘上官’之威,收拾一个小小都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事后,蔡、徐、西门家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
说起来,冯大人虽有监察地方之权,却无随意处置之权。
不过,他以商量口吻向桐山县官吏要求暂时收押陈初时,张典史大赞‘大人英明’的情景不算意外,可在场的蔡源、徐榜、西门恭沉吟后却没有出声反对。
这让陈初相当恼火。
猜想他们几人,此刻定然看出了冯大人此次来者不善,不在桐山县啃下一块肥肉不会善罢甘休。
啃谁的肉,自己不疼?
当然是啃别人的肉了!
陈初大概被他们当成满足冯大人的那坨肉了......
夫妻间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呢,这种靠利益纠合的同盟自然不牢靠。
“都头,都头~”
正思索间,狱子周大根悄悄摸到了监室外,蹲下身子低声道:“陈都头,西门押司让我带话给你,冯大人左右还是为了求财,都头不会有性命之虞,只需破费些钱财,西门押司正在帮都头打探冯大人的胃口,都头莫慌,在此安心歇息几日吧.......”看书喇
吊毛,你怎么不来此处安心歇息几日。
陈初点点头,道:“现下还不许我见人么?”
“都头,你也知晓,外间有冯大人的亲随盯着,我们也为难啊。”
冯大人监察地方税赋,自然不会只带两名巡访使。
他的亲随中,除奴仆丫鬟外,还有两什官兵。
“好吧,周大哥能否帮我递封信出去?”
“都头,你也知晓,外间有人盯着,我也为难......”
“信到后,我家娘子定有酬谢。”
“都头说的哪里话,都头平日待人亲善,送信小事一桩,俺自当效劳!”
“那便有劳了,周大哥稍等。”
......
二十三日,申时。
鹭留圩蔡宅二进正厅。
几十人聚在此处,吵嚷不停。
外界现下传闻,陈初因偷逃税赋被监当官查获羁押,需补缴税款七千贯,若不缴便会被砍头......
厅内,意见分作了两派。
杨有田、姚三鞭认为,缴他娘的鸟税款,关键这么多钱根本凑不出来,不如直接去县城把初哥儿从大牢抢了回山。
而吴奎、彭二则认为,初哥儿在鹭留圩下了大心血,若硬把初哥儿抢出来,山下所有心血将功亏一篑,不如先凑齐税款交上去,待初哥儿出来后再做打算。
集团新入员工刘二虎则默不作声。
眼看争执不下,抢人派的周良急道:“凑钱凑钱,便是凑够了钱,谁知那狗官说话算不算,若是他们拿了钱还不放人呢?吴奎,彭二,说到底你们不就是舍不得这山下生活么!”
“放屁!周良伱再胡扯老子撕了你!若初哥儿在此,他便是让俺杀人,老子眨一下眼是小娘生的!只是这庄子咱们下了多少心血你不知晓?便是初哥儿在,他也不会轻易舍弃!”
面红耳赤的彭二怒道。
眼看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杨有田站出来说了几句,虽然暂时压制了争吵,但明显并未统一大家思想。
不知不觉间,杨大叔的威望已经被陈初取代。
可偏偏出事的是陈初,逃户村一时有些群龙无首的感觉。
杨大郎见状,悄悄往端坐主位的猫儿身旁移了过去,凑近后低声道:“弟媳......”
早已哭红肿了双眼的猫儿,闻言抬起通红的眸子,却道:“杨大哥,我知晓的。”
生生让杨大郎把‘该你出面说几句’的话咽了回去。
随后,猫儿起身,走至正厅中央,先团团行了一礼,这才用稍显嘶哑的软绵声音道:“奴家先在此谢过诸位叔伯兄长挂牵官人,眼下留在城里的长子大哥尚未带来消息,咱们自家人千万不可乱了方寸。
若叔伯兄长们信得过奴家,奴家便替官人安排几桩事......”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虽说猫儿和大家相处的都不错,但遇到大事听一个妇人指挥......这种母鸡司晨之事,历来不好让男人接受。
“弟媳只管说!我和爹爹都听!”却是杨大郎高喊了一句。
让杨有田听命一个晚辈女娃娃,心里的确有些小不舒服,但情知现下大家需力往一处使,便识大体的说道:“猫儿有甚直吩咐吧,我和你杨大哥一力支应。”
有了这对父子表态,姚三鞭、周良、彭二纷纷开口。
猫儿沉思片刻,想象着若是官人遇到这种事,会作何安排,随后道:“杨大叔,你带许老伯、婶婶嫂嫂们、还有孩童回山。每日晨起、午时、黄昏,着小乙和二郎下山和庄内沟通消息......”
说到此处,猫儿顿了一顿,又道:“若大叔方便,请速速与山里其他逃户兄弟们联络,以备......以备事不可为之时......”
低下的话,猫儿没再说下去。
但大家都清楚‘事不可为之时’是甚意思......万一无法用正常手段救陈初回来,那便......杀官造反!
一时间,大家纷纷看向了面相柔弱、说话软绵的陈家娘子。
至少在女子身上能有这般果决气魄,已属难得。
接着,猫儿又向彭二施了一礼,道:“彭二哥,你带奎哥儿把庄子上的钱粮拢在一处,若能把官人换回来,我们便舍了这笔银钱,若不能换回,我们自用!”
这又是做了两手准备,能换回来最好,换不回‘自用’便是起兵粮饷。
“好!”彭二、吴奎应声。
“杨大哥,山上青壮可编成两班,由你亲领......”
猫儿话音刚落,杨大郎郑重抱拳,高声道:“大娘子,领命!”
‘大娘子’这称呼,却是逃户村众人头次用来称呼猫儿。
大郎心知接下来的情况会很复杂,这才有意为陈初唯一指定代表......猫儿树立权威,但随着他这一声喊,大家都觉着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发生了。看书溂
最后,猫儿看向了刘二虎。
逃户村众人本就是造反专业户,对官府衙门没有多少敬畏,遇到被人欺压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接着造反。
但刘二虎不同,他家里几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便是有过十字坡杀人之事,但他到底有没有造反的决心和胆魄,真不好说。
“二虎哥。”猫儿站在比自己粗了两圈的刘二虎身前,勉力笑了笑,好使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此间之事,我们不强求,你若有顾虑,自走便可,但出门后不可对旁人提及。”
刘二虎却根本不做犹豫,径直道:“大娘子,那憋屈日子俺早过够了!大娘子尽管吩咐,俺这条命便是东家的!俺们联防队都是这般意思!”
即便端着气势,仍能瞧出猫儿松了一口气。
方才说了那么多,便是刘二虎真的不参与......只怕他也不好平安离开此处。
“好,既然如此,待会让杨大叔上山时一并带上联防队家眷,免得起事之时挂牵!”猫儿提着力气道。
终于第一次喊出了‘起事’二字。
正在担忧联防队等人到底可不可靠的杨大郎闻言不由多看了猫儿一眼,心道:这小弟媳心思不简单啊......让爹爹带了联防队家眷上山,也就不怕他们忽而反水了......
一一做出安排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随后不久,在庄外巡视的刘四两来报,前头拦了一名胥吏,名叫周大根,说是有东家的书信送与大娘子。
“快请进来!”猫儿当即颤声道。
随后一想,此刻庄内兵荒马乱的,万一被看出端倪了怎办,马上该口道:“不!我亲自过去......”
片刻后。
尽力维持着端庄平静的猫儿在翠鸢相陪下,来到庄口见了周大根,屈身行礼,道:“周大哥,家里突遭变故,慌乱不堪,在此处相见多有失礼,万望见谅。”
“哎......陈娘子不必客气,陈都头之事同僚多有同情,只是上官势大,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周大根感叹一番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翠鸢上前接了,塞给周大根一角银锞子。
周大根掂了掂,不轻......这趟跑腿,值了!
猫儿却又道:“周大哥,狱中苦寒,我想给我家官人送些御寒衣物,可好?”
“哎......陈娘子,非是我不愿相帮,只是监牢外有冯大人耳目盯着,便是这次外出送信,也费了好大力气.....”
周大根一脸为难道。
猫儿给翠鸢使了眼色,翠鸢虽恼周大根贪婪,但还是上前又塞了一角银子。
“哎......我与陈都头相处得宜,既然陈娘子说了,那我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把东西送进去吧!”
“周大哥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猫儿说罢回身,再顾不上端庄平静姿态,提着袄裙裙摆往家里跑去。
翠鸢急忙跟上。
“冬衣、棉靴、亵衣......家里还有张皮子,带过去也能垫在身下免受寒气,能不能带些吃食呢,官人最挑嘴了.......”
猫儿一边跑一边絮絮叨叨念叨着。
哪儿还有一点刚刚站在厅中发号施令的威风模样。
如果说方才她是一只把满腔怒意转化为战意的小小雌虎,现下,却又变回了满心担忧、只想让自家官人少受些罪的小小猫儿。
跑着跑着,猫儿的眼泪颠了出来。
追在一旁的翠鸢见状,连忙道:“大娘子,你莫哭......现下公子不在,大娘子若再哭,我们就更没主心骨了......”
猫儿用手背抹了泪,像是要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不哭,我不哭.......我是陈家大娘子......我不能哭.......官人还等着我去救他呢......呜呜呜......”
那恼人眼泪,却怎也抹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