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
采薇阁后院已有些安静了,妙玉阁内却响起突兀喧哗吵嚷。
“粗鄙村夫!你敢打我!”
“操你娘,你先动手,还不让小爷还手了!”
“是你先辱及家母!”
“去你妈的.....”
“啊!陈兄、李兄......快来助我!”
妙玉阁院内,张文才顶着一对黑紫眼眶从茅房内跑了出来,后面狂追不止的正是陈初。
只是那张文才人矮腿短,没跑出多远便被陈初撵上来一脚踢翻。
接着二话不说,骑上去对着头脸便是一阵爆捶。
张文才只顾护着脑袋,挣扎着朝厅内大喊:“陈兄、李兄、王兄.......这泼才发疯,快来......啊......快来助我......啊......”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怔在了当场。
陈东林反应挺快,起身欲往外走,却又停住转头看向了张典史。
其余几人全数望了过去。
......不管陈初和张文才因何起了冲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后者被暴打啊。
怎能让这粗鄙皂衣如此嚣张。
并且此时妙玉阁内不算张典史,还有文吏七人。
对方只一人。
优势在我!
张典史面沉似水,看都不看外间,只用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陈东林面色一喜,其余几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
这陈马快又是蔡三又是那清倌人,他一个粗坯,凭甚!
文吏早看他不顺眼了,虽说比起皂衣他们战斗力不行,但现下他们人多啊。
想清楚这些,众文吏一窝蜂便冲了上去。
采薇阁这种地方,自然有巡夜小厮、护院丁壮,不过听闻是县衙的人内部起了冲突,并没有贸然插手,而是第一时间跑去了白玉堂禀告。
已经睡下的蔡婳连忙穿衣起床,登上二楼露台,遥望妙玉阁。
蔡二却已更早的站在了此处。
粗略看了一下战场形势,蔡婳招来茹儿低声吩咐道:“去前院,告诉西门押司,陈马快与人打起来了......”
蔡二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妹妹,道:“又不管咱家的事,你多此一举作甚?”
蔡三眯着眼盯着那边,道:“是不管咱家的事,我这也不算插手吧?”
“呵呵。”蔡二仔细打量一阵,忽而爽朗笑道:“婳儿,我觉得近日你身上多了些人味.....”
“我当二哥这话是夸赞了。”蔡婳淡淡一笑。
蔡二笑着摇摇头,再次看向了热闹处,同时道:“你在爹爹面前把他说的世间少有......可现下呢,真是个能惹事的角色,当差第一天便与同僚大打出手!还是太年轻了......”
“二哥,未必。上午我刚与他说了当今桐山县的情势,晚上他便和张典史的下属来了这么一遭......这么一来,他便是自绝了攀附官员的机会。你说,这会不会是他纳与咱家的投名状?”
已逐渐有了迪化迹象的蔡三分析道。
......陈小哥动手时还真没想这么多。
听妹妹这般讲,蔡二不由又认真地看向了妙玉阁,可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不待他出声,蔡婳也看到了稀奇的一幕,不由气道:“玉侬!这个傻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
妙玉阁内,战况正酣。
姐儿们的尖叫、张文才的哀嚎、陈初的嘶吼......交织成一首安详恬静的夏夜交响曲。
不过,当陈东林等援军抵达后,战场形势发生了逆转。
双拳难敌四手,陈初弃了已瘫软在地的张文才,只薅住冲在最前的陈东林,一拳一拳往脸上揳!
只几下,陈东林的面皮便被鼻血糊了一脸。
不过陈初也挨了好几下,身上蔡二的湛青长衫也不知被谁扯破了。
妙玉阁外几十步,正坐在四季桂后与翠鸢说悄悄话的玉侬,听到院内喧哗,顿时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连忙踩上青石踮脚看了过去。
“打架了打架了......”玉侬站在青石上拍手雀跃。
可紧接着,玉侬发现不对了,那被众文吏围在中间的高个子,咋恁像陈初哩......
揉了揉眼,果然是!
玉侬蹭一下从青石跳了下来,提着襦裙裙摆便跑了过去。
“姑娘!你跑去作甚,看热闹不要凑太近!”翠鸢连忙追赶。
激动导致脸蛋通红的玉侬回头骂道:“这群王八蛋,打我陈郎!”
喊了这么一句,人影便冲进了院内。
很奇怪,以往胆子不算太大的玉侬,此时竟一点不觉害怕,甚至还有些隐隐兴奋。
院内的人群,以陈初为中心,外边围了六七名胡乱挥拳、踹腿的文吏。
陈初边反击边后退,混乱中,身上的湛青长衫已被扯碎成一条一条。
裸着的精壮上身,有几道清晰的抓痕。
“恁娘,男人打架还带抓挠么!”陈初怒吼。
“粗坯,男人打架也不兴扯头发!”陈东林亦大骂。
他的发髻被陈初死死薅住,导致他只能撅着屁股随着陈初的步伐不住移动。
嗨,你还真别说,薅头发这种常常流行于泼妇之间的打斗方式,果然好用!
不过,被抓挠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拎着裙摆的玉侬跑近后,望着不住左右移动的战团,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恰好,陈东林撅着的大腚转到了她面前。
玉侬根本不做多想,抬腿就是一脚,正中裆下......
华丽撩阴脚,靶心,中!
满分!
“嗷......”一声惨呼,响彻采薇阁。
刚刚穿过前院进后院月门的苟胜闻声,不由加快脚步跑了起来,“兄弟们,快些!他们人多,看来陈兄弟被打惨了!”
百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
在冲进院内的最后一刻,苟胜低声交待道:“别动家伙什,拳头只管下力气抡!西门哥哥说了,不打死便好!老子早看这帮穷酸不惯了!上......”
呼啦啦......
突然加入战局的十余名皂衣,如同秋风扫落叶,席卷而过,一霎之间便冲散了围住陈初的人群。
接下来,便是单方面的碾压了。
不管是一对一,还是多对多,这些文吏在皂衣面前根本撑不过三合......
“不错,兄弟们有几分虎气!”
妙玉阁外,灯火不及的斑斓树影后,西门恭不由开怀抚掌。
“看的我也手痒,真想上去松散一下筋骨!”
西门喜捏着拳头道。
“二哥莫犯浑。”
与两位兄长并肩而立的西门发笑道:“张典史不露面,咱也不能露面,只当是下面兄弟们玩闹。”
“三郎,这还用你讲?我自是明白,不过看着手痒罢了!”
西门喜悻悻道。
对于两位兄弟的谈论,西门恭充耳不闻,反倒一直看向妙玉阁院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笑了起来,“陈兄弟是个妙人,他这姑娘也妙啊,哈哈哈......”
西门喜和西门发闻言,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兵荒马乱的小院内,面皮憋成猪肝色的陈东林侧躺在地,裆下强烈的疼痛让他把身子弓成了大虾。
一袭绯衣的玉侬尤不解恨,正一脚一脚踢在屁股上,还用那独具标识性的脆甜嗓音不住呵斥:“叫你打我陈郎!叫你打我陈郎......”
旁边的绿衣小丫鬟翠鸢拉着玉侬,嘴里劝道:“姑娘,别踢了,别踢了......”
可脚下却仿似无意地狠狠踩在陈东林的小腿上......
“姑娘,别踢了,别踢了......给我也踢一脚!”
“给,踢屁股,不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