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不说,并非我不知晓......”
说了这句,猫儿抬起眼皮,望着镜子里的玉侬。
一副我吃过的桥比你走过的饭还多的高深莫测模样......
若陈初在,大概能看出,这小猫儿是在诈玉侬!
可玉侬本就心虚啊,一下就紧张了,喃喃说不出话来。
不过,笨人有笨法,她牢记昨晚陈初的话:可以教她盘发、教她识字,与她做朋友......
于是,玉侬再次傻笑一声,道:“我教你识字吧......”
“......”
猫儿:有些事,我不说,并非我不知晓。
玉侬:我教你识字吧。
你俩在一个频道么???
玉侬这招乱拳打死小师傅,把猫儿也搞懵了。
可随后,猫儿忽而收起镜子,转脸对玉侬抿嘴一笑,道:“好,那我们便说定了,明日起,巳时授课。”
“呃......”
对于猫儿突然之间的转变,玉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是连声道:“好好......”
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巳时。
玉侬站在蔡宅门外,望着牵狗骑羊、大呼小叫、你追我赶的一帮大小不一孩童,傻了眼......
“陈嫂嫂,这丫头就是嫂嫂给我们请的女先生么!”
杨家二郎杨雷手持一根木棍,用那桀骜不驯的小眼神打量着台阶上的玉侬。
猫儿抬脚轻踢了一下杨雷的屁股,软绵绵斥道:“甚叫这丫头?叫先生!”
杨雷今年十一岁,和十二岁的许小乙并称逃户村双魔头!
那是人嫌狗厌,连大黄都羞于与他们为伍。
不过,这两个逃二代孩子王,却很听杨震和陈初的话。
杨震这黑丝说话当用,是因为他打的重,两人不得不屈服。
听陈初的,却因他总能弄出一些好吃好玩的......
这边,杨雷刚罗唣完,许小乙也叉腰杠头道:“哪里有认女娃娃做先生的,俺许小乙若认她做了先生,岂不羞煞先人!岂不被道上兄弟嗤笑?往后还有甚脸面在桐山地界厮混!”
猫儿眉头轻蹙,吓唬道:“再胡扯嘴,让你陈大哥把你们都捉去县衙大狱!”
“哈哈,嫂嫂莫吓俺们,陈大哥做了捕快,俺便是去了大狱也如同孙大圣进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学来一身本事!”
“对对对!”杨雷拿木棍耍了个花,仿着孙大圣的模样单腿直立,道:“陈大哥说过,坐大狱便是悟道!自古大人物都需有此一遭才能超脱三界外,跳出五行中!”
猫儿看着这群皮猴子,终于耗干了最后一点耐心,直接伸手拧了杨雷的耳朵、另一只手拧了许小乙的耳朵,扯着两人进了院内。
路过玉侬身旁时,猫儿还不忘赔笑道:“玉侬莫慌,他们平日听话的紧,今日只因刚来一个新地方太过欢喜,过两日便好了,你信我!”
“我信......”玉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天爷!姑娘要教这帮孩童识字?”站在一旁的翠鸢目瞪口呆道。
“可我......昨日答应大娘子了.......”
“大娘子?”
“呃.....陈娘子。”
“嗐!”翠鸢忍不住拍了脑门一下,气道:“我只昨日补觉没陪姑娘来,姑娘便揽了这么个好差事!”
两人说话间,其余孩童拖拖拉拉跟着进了院子。
彭二家的彭狗屎牵着虎头的宠物陈火锅,吴奎的儿子吴驴儿骑着自家大黄。
跟在后边的是赵虎头和吴粪妞,不知何时蹲在了玉侬脚旁,俩丫头正饶有兴致的扣摸玉侬身上这件漂亮的裙裙。
玉侬察觉时,正好看见吴粪妞用那刚抹过鼻涕的小脏手拉扯裙摆。
玉侬下意识退了一步。
吴粪妞抬头看了看这位漂亮姐姐,紧接便仰头哭嚎起来......
小伙伴一哭,虎头不乐意了,叉腰起身,腆着小肚子稚声斥道:“你这小娘忒小气,摸一摸又能怎样!”
翠鸢见此,往前一步也叉腰道:“噫!你这小娃好大的口气,摸坏了你赔么!”
“我赔便我赔,我哥哥有的是好布!待明日老子也做件一样的,哼!”
虎头说罢,扭着小短腿上前拉起吴粪妞往院内走去,嘴里还咕哝道:“粪妞,不摸便不摸,咱老娘们儿需有志气!”
“嗯,虎头,老娘有志气!”吴粪妞抽抽噎噎道。
“......”
玉侬望着这群孩童的背影,惊恐道:“翠鸢,咱们戳了妖怪窝么?”
......
巳时末。
蔡宅第一进院正厅内沸反盈天。
有孩童哭声、有羊叫狗吠,还有杨雷和许小乙拿着金箍棒互相追逐的身影。
玉侬没有让人见了纳头便拜的王霸之气,所以,也就没有奇迹。
厅外,吴嫂嫂、彭二嫂等妇人得知孩子们从今往后要识字了,特地赶来看一看。
读书识字,便是对她们来讲也是一件庄重神圣之事。
只是现下......
她们不知道课堂是个什么样子,但肯定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厅内的猫儿同样着急。
当初娘亲曾说过要让虎头读书,猫儿一直记着这件事。
可陈初一直忙的很,抽不出太多时间来教虎头。
恰好,玉侬这只小呆瓜自己送上了门。
本着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则,猫儿便把村里适龄孩童全部组织了起来。
可没成想,孩子多了竟然这么难管......
午时初。
玉侬和猫儿见到点卯归来的陈初,赶忙把他当做救星拉了过来。
这事搞的,陈初教猫儿和玉侬一些初中生物知识,是没问题的。
但教孩子,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陈大哥,帅呆了!”
“酷毙了!”
来不及脱下皂衣的陈初甫一进用做‘教室’的正厅,杨雷和许小乙便争先用从他哪里学来的傲来词汇吹捧起来。
“咳咳!”准备先从课堂纪律入手的陈初清了清嗓子,道:“小乙,现下任命你为班长,往后班里的纪律需你帮助先生维持。”
“啥是班长啊?”杨雷好奇道。
“班长就是除了先生之外最厉害那个,其他同学需听班长的!谁上课捣乱、不尊重先生了,班长有权批评管理。”
说罢,陈初目光炯炯的望着许小乙,沉声道:“小乙,这份重任你能担得起么!”
许小乙莫名生出一股使命感,忙点头道:“陈大哥放心!小乙定不会坏了大哥的托付!往后谁若不尊重先生,我揍他!”
“陈大哥!凭啥让小乙当班长啊!”很有竞争意识的杨雷不服了。
“我凭甚不能当?”许小乙见杨雷有异议,不满道。
“你能当,我便也能当!”
“你当个鸟!”
“杨二郎,你找揍是吧!”
“不服出去练练!”
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咳咳,二郎,你莫着急,我任命你为纪律委员,同样管理纪律,并且有监督班长的权力!”
听陈初这样说,杨雷才坐了下去,并死死盯着许小乙,只待后者不遵守纪律了便要出声呵斥。
许小乙连忙坐端正,他才不会给杨雷找茬的机会。
这俩魔头消停下来,教室内不由安静许多。
陈初拿过玉侬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写好的学生花名册看了看,尽管心里有数,还是止不住的摇头。
彭狗屎、吴粪妞、吴驴儿......这他娘都什么名字啊!
“诸位嫂嫂,孩子往后大了,总叫乳名也不好,我给他们起个官名如何?”陈初望向窗外看热闹的嫂嫂们。
“初哥儿只管起!俺们求之不得哩!”彭二嫂替大家回道。
“好。”
陈初先点了点吴粪妞的名字,想了想,道:“粪妞......君如明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往后你便叫吴君如吧!”
小脸哭的脏兮兮的吴粪妞懵懵懂懂站了起来,完全不明白有了新名字意味着什么。
窗外几位嫂嫂闻言,不由齐齐感叹:这吴君如听着就是比吴粪妞好听!
随后,陈初又道:“吴驴儿......望你绳厥祖武,继承祖宗之志,还这天下海宴河清。往后你就叫吴宴祖吧......”
听听,啥叫专业!
这名字听着就霸气。
一双儿女接连得了新名,一脸喜意的吴嫂嫂隔着窗子朝儿子喊道:“驴儿......呃,宴祖,快向你陈家叔叔答谢!”
曾经的吴驴儿,现今的吴宴祖使劲把两管摇摇欲坠的鼻涕吸溜回鼻腔中,再用袖子擦掉人中上亮晶晶鼻涕轨迹,憨憨道:“谢陈大叔......”
一旁的彭二嫂却有些急了,担心陈初脑子里的好名字都给了别人,轮到自家孩子时用完.......
“初哥儿,你家起新房时你二哥可没少操心使气力!你家的新被,还是我还帮猫儿缝的呢,你可莫忘给俺儿也起个好名啊!”
彭二嫂踮着脚扒着窗,一脸急切。
不怪她着急,彭狗屎这个顶风臭十里的名字,的确不适合用一辈子啊。
“彭二嫂,莫慌,待我想一想.......”
陈初闭目吟哦片刻,忽道:“狗屎啊......为人处世当讷于言敏于行,往后,你便叫做彭于言吧......”
阜昌七年,七月二十二。
陈初多了两个小跟班,一人叫吴宴祖、一人叫彭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