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笑道:“和纪委陈书记约好了吃饭,这种小事我用不着麻烦你了吧。”
袁孝商道:“我昨天晚上才从澳洲回来,张书记,我给你带了点礼物,你跟我去办公室拿。”
张扬笑道:“那怎么好意思,算了吧!”
袁孝商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妻子让我给您带的,感谢你救了我们家光大。”
盛情难却,张扬只好跟着袁孝商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袁孝商给张扬带来了一套鳄鱼皮具,找了个不显眼的纸袋塞入其中,递给张扬道:“张书记,我可没有贿赂您的意思。”
张扬笑道:“下不为例,以后千万别搞这些了,虽然是朋友间的交往,可是万一让外人知道了肯定会赋予不同的色彩。”
袁孝商道:“官场真是麻烦啊。”
张扬道:“我听说你家人都已经移民澳洲了?”
袁孝商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自从上次光大出事之后,我就寝食难安,我妻子比我更加缺乏安全感,闹着要让儿子去国外读书,所以我只能找关系移民了。”
张扬道:“你也算神通广大,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把移民的事情搞成了。”
袁孝商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纽西兰,我打算近期将国内的事业都结束,在那边考察了一座牧场,以后过去养牛。”
张扬道:“其实国外发展未必比国内的机会多。”
袁孝商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想走,可为了孩子,没办法,上次的事情给我们一家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换个环境。也许能尽快忘记这件事的影响。”
张扬道:“那件事有没有查出结果?”
“没有!我们经商的人总会有些对头,而且我大哥从事的工作性质决定,很可能会得罪很多人。”袁孝商抿了抿嘴唇道:“想起那件事我仍然有些后怕。张扬,如果那天不是恰巧遇到了你,后果不堪设想,光大是我的命根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思了。”
张扬道:“看来有钱也未必都是好事。”
袁孝商道:“我那点钱算什么,只是不幸被别人盯上了罢了。”
张扬笑道:“希望你去澳洲之后能够一切顺利。”
袁孝商道:“早晚还会回来的,安顿好儿子,我一样回来当我的中国公民。”
张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袁孝商道:“晚上一起聚聚吧。我把大哥也叫来。”
张扬摇了摇头道:“我刚从京城回来,很多事情等着处理,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好!”
袁孝商将张扬送到大门外,目送他上了坐地虎。
省纪委果然有工作组下来了,这次仍然是刘艳红带队,她来到北港之后,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扬。
张扬本来打算返回滨海的,可是接到刘艳红的电话。已经走到三环路的他不得不折返回。
刘艳红住在金色港湾大酒店。她并没有选择市政府招待所入住,也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惊动北港的一帮市领导。
听到敲门声,刘艳红起身去开门,从猫眼中看到张扬,她才打开了房门。
张扬笑道:“刘姐,您现在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搞得跟特工似的。”
刘艳红指着窗前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张扬坐下后,刘艳红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扔给他。
张扬打开可乐喝了一口道:“刘姐。您这次是找谁麻烦的?”
刘艳红道:“你啊!”
张扬道:“我又没得罪您,您高抬贵手把我给放了吧。”
刘艳红道:“最近收到了不少的举报材料。全都是针对你们北港领导层的。”
张扬道:“有我的事情吗?”
刘艳红摇了摇头道:“这次没有你!”
张大官人拍了拍心口道:“我这就放心了,那啥,我听说是陈岗被人告了?”
刘艳红道:“嗬,你消息还蛮灵通的,被告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人。”
“都有谁啊?”张大官人摆出一副八卦的神情。
刘艳红道:“很多,我怀疑寄来举报材料的人一定是来自北港官场内部,而且对北港官场的内情非常的熟悉。”
张扬道:“有没有确实的证据?”
刘艳红摇了摇头道:“就是缺乏确实的证据,这个人的动机很奇怪,似乎针对的是整个北港领导层。”
张扬道:“如果没证据说得再多也没用,总不能因为几封举报信就把北港的市领导一网打尽吧?”
刘艳红道:“省纪委对这件事也非常的谨慎,毕竟蒋洪刚的事情刚刚发生过,北港的干部群体人心惶惶的,这种时候,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我们是不会有大的动作的。”
张扬道:“看来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啊,连我都听说你们有工作组要下来了。”
刘艳红:“我们过来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当然不需要做什么保密工作。”
张扬道:“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好像帮不上忙啊!”
刘艳红道:“张扬,你越来越滑头了,你戒心这么重?是不是总以为我会利用你?”
张扬笑道:“我倒没那么想,只是觉得你们的纪委工作实在太复杂,稍不留神我就有可能被卖了。”
刘艳红啐道:“还是不相信我?就算看在嫣然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出卖你。”
张扬道:“我信!可纪委又不是你一个人开的。”
刘艳红懒得跟他理论,自己也打开了一听易拉罐,喝了一口道:“张扬,龚奇伟来到北港之后,工作顺利吗?”
张扬道:“这事儿你可找错人了,他工作顺不顺利,只有他自己知道,你干嘛不直接去问他?”
刘艳红道:“旁观者清啊,你在这里工作这么久,看问题应该比他看得清楚。”
张扬道:“要说这件事我也挺纳闷的,龚书记来北港没多久啊,已经跟项诚真刀实枪的干上了,他俩过去有没有什么矛盾?”
刘艳红道:“没有,据我说知他和项诚的交集并不多,当然谈不上什么矛盾,不过这次龚奇伟来北港,是宋书记和周省长共同的选择,大家都很看好他从项诚的手里接过北港的领导权。”
张扬道:“看来北港以后有的是热闹可看了。”
刘艳红道:“张扬,你听谁说陈岗被告了?”
张扬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的传言很多。”
刘艳红漫不经心道:“都传些什么?”
张扬道:“也没什么,无非是说他作风不正,潜规则女干部啥的。”
刘艳红道:“跟外面风传你的形象差不多。”
张大官人干咳了一声道:“刘姐,您不挖苦我两句心里难受是不是?这话也就是你说,换成别人,我非告他诽谤不可。”
刘艳红笑道:“你有证据吗?”
张扬道:“要说证据吧,还真是没有,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吧,搜集证据是你们纪委的工作啊,如果陈岗的事情属实,那么你们纪委系统要好好的进行一下自我批评了,连纪委干部都知法犯法,还怎么去监督别人啊?”
刘艳红道:“一个苹果如果表皮上烂了一块,挖下去十有会发现坏到了果核里。”
张扬道:“刘姐,您这话里有话啊,这次来北港究竟什么目的?”
刘艳红道:“你安安稳稳的给我坐下。”
张扬这才坐了下去。
刘艳红道:“蒋洪刚为什么会被双规你知道吗?”
张扬道:“这还用问,得罪人了呗。他一心想往上爬,结果得罪了某些人,所以把他见不得光的事情给捅了出去。”
刘艳红道:“这只是其一,照我看,就算蒋洪刚没有经济上的问题,他也无法接替项诚的位子。”
张扬笑道:“现在谁都看出来了,如果上头看好他,就不会派龚书记过来了,蒋洪刚和宫还山争来斗去,到最后,原来省里根本没有在他们之间选择的打算,想想他们两人真是可笑,白忙活了一场。”
刘艳红道:“你看到的权力纷争只是表面现象,可是如果你仔细地想一想,就会发现北港的事情很不简单。”
张扬道:“请刘书记指点。”
刘艳红道:“如果不是你去找丁琳说情,她不会将蒋洪刚的那张欠条拿出来,据我说知,丁高升出事之后,丁高山曾经找老同学蒋洪刚相助,可是蒋洪刚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帮助,蒋洪刚的行为让丁高山非常的心冷,这一切想必被丁琳看在眼里,亲人的死让她对蒋洪刚产生了报复心理,我们找她去落实这张欠条的时候,她没有及时拿出,就证明了这一点。”刘艳红将问题看得非常透彻。
张扬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她的家庭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即便是产生一些怨恨心理也是难免的。”
刘艳红道:“你对女孩子总是非常的宽容。”
张扬笑道:“其实我对你也很宽容,虽然被你整天利用,可是我从不求回报。”
刘艳红道:“好像我给你多少委屈似的。”
张扬笑道:“您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回头跟上头说说,帮我提升提升,我在县处级的位置上已经徘徊很久了。”
刘艳红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个官儿迷!你年轻轻的就已经到了这种级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扬道:“这世上就没有知足的人,知足其实就是自满,咱们当国家干部的一旦自满,就肯定要止步不前,您是想我上进呢?还是想我止步不前?”
刘艳红早就习惯了他的这一套,遇到张扬要官的时候,她就会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在丁高山兄弟俩的葬礼上帮助丁琳解围,痛打了董正阳,博得了她的好感。所以她才会将那张欠条拿出来,说起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了蒋洪刚一马。”
张扬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蒋洪刚也已经承担了相应的责任,不过我倒没觉得自己给了他多大的人情,只是还事实一个真相罢了。”
刘艳红道:“蒋洪刚虽然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可是从他落难这件事暴露了不少的问题,第一,丁家兄弟到底有没有走私犯罪行为?如果有,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会在北港平安无事?究竟是谁在给他们掩护?第二。谁杀了他们?杀他们的究竟是生意上的竞争者,还是隐藏的更深的一些人?第三,无论蒋洪刚承认与否,他都或多或少利用自己的职权为丁家兄弟创造过便利条件。北港像他这样的干部究竟有多少?
张扬道:“您说的这几件事好像都是〖警〗察的任务。”
刘艳红道:“想要搞清北港目前的状况,必须要各个部门协同配合,我来北港虽有几次。可是每次调查总是无法深入进去。我感觉北港有一张看不见的防护网,这张网相当的严密。一旦发现漏洞,马上就会进行弥补,如果不深入内部,很难找到其中的真正问题所在。”
张扬道:“你是不是怀疑项诚有问题?”
刘艳红道:“很有可能。”
“那就查啊!”
刘艳红道:“我调查过,对项诚、宫还山,甚至一些北港主要领导的财政情况进行过秘密调查,都没有发现问题。甚至可以说,他们基本上都能称得上清廉。”
张扬道:“清廉是好事儿。只有官员清廉了,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刘艳红道:“有些事太完美了,反倒让人生出疑心。”
张扬道:“你还是怀疑!”
刘艳红道:“北港肯定有问题,根据我现在掌握的资料,过去几年中,从北港走私到内地的各种商品,其数额是惊人的,然而北港警方每年破获的走私案件在全省也位居第一。可是数额却不大,正应了雷声大雨点小这句话。”
张扬道:“刘〖书〗记,你是不是怀疑北港**系统也有问题?”
刘艳红道:“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乱说话,但是这次我一定要彻查北港的问题。”她走到张扬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张扬,我有一个想法。”
张扬道:“刘姐,我怎么感觉您又想坑我了?”
刘艳红白了他一眼道:“还记得当初你刚来滨海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你的吗?”
张扬点了点头:“记得,你让我锋芒不要太露。”
刘艳红道:“我发现了,你小子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我让你往东,你偏要往西,我让你往西的时候,你已经呆在东边的大道上了。”
张扬笑道:“我也发现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全都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刘艳红道:“小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听着,我现在跟你说正事儿。”
张扬道:“你说!”
刘艳红道:“北港的问题太复杂,我也不瞒你,我们的调查工作已经陷入了困境,要想把事情全部搞清楚,就必须要从侧面着手。”
张扬道:“怎么个意思?”
刘艳红道:“想调查清楚情况,就必须打入敌人内部,假设滨海有这么一个**集团存在的话,那么,只有打入**集团内部,才能够获得他们的罪证。”
张大官人马上就明白了:“您是想我假扮成**分子,打入敌人内部?刘姐,您可不厚道啊,我自从踏足官场以来,可谓是两袖清风,您这是要毁我啊,咱能别坑我行吗?”
刘艳红道:“张扬,总得有人付出,而且这种付出是值得的。”
张扬道:“您还是找别人付出吧,我老老实实当我的市委〖书〗记,我也不求升官了,可咱不能丢人啊。”
刘艳红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国家干部,肃清干部队伍中的渣滓,也是你的责任。”
张扬道:“我的责任就是把滨海的经济发展上去,管好职权范围内的事儿,刘〖书〗记,真对不住,这种事情我不能干,搞不好会把我自个儿给折进去,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您就别害我了。”他起身向刘艳红告辞。
张扬明白刘艳红的意思,她是要自己给她当官场卧底,这种事情,换成过去他还会有些兴趣,可是现在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喜欢冒险的人了,而且他已经是滨海市委〖书〗记,他的一举一动不仅关系到自身的名誉,也关系到很多人的声誉,他不可以再去冒险。
莎拉率领的经贸团在当天下午抵达北港,张扬亲自前往去迎接他们,北港市方面对此也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市委副〖书〗记龚奇伟亲临现场。
莎拉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看到张扬,马上呼喊着他的名字,扑上去一个热情的熊抱。张大官人虽然是个风流人物,可是对美国大妞的这种如火热情也有点消受不起,毕竟今天不是私人性质的会面,在公众场合下,这么多记者的长枪短炮的包围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政府形象,所以张大官人得装,装出矜持而体面的微笑,装成彬彬有礼的君子,其实这厮认为自己至少拥有百分之八十的君子成分,除了对心上人,他很少去刻意占异性的便宜。
龚奇伟也微笑和莎拉握手:“莎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莎拉道:“龚市长,想不到你也来滨海了。”她这次前来的目的地是滨海,说句实话,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搞清楚北港和滨海的关系,以为是同一个地方呢。
龚奇伟道:“欢迎你到北港来做客!”
走入市政府一招,安排代表团入住的时候,张大官人才把北港和滨海的关系向莎拉解释清楚。莎拉眨了眨眼睛道:“你是说,我来错地方了?我们是要去滨海啊。”
张扬笑道:“滨海和北港本来就没有分别,今天现在北港参观,晚上北港市委项〖书〗记专门为代表团举办了一个欢迎宴会。”
莎拉道:“我对这种宴会没兴趣,每次来到〖中〗国,都是没完没了的宴会,你们〖中〗国人可真喜欢吃啊!”
张大官人被她这句话呛得满脸通红,可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人家说得的确没错啊。
跟着张扬过来的滨海县委办公室主任傅长征及时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民以食为天,其实这句话是个放之于四海都适用的标准,美国老百姓的第一件事也是吃饱肚子吧?”
莎拉一双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充满暧昧地看着张扬道:“我还听说你们有句话叫,食色性也!这句话中和吃饭放在同样重要地位的还有**,看来你们的祖先要比现在更为开放。”
傅长征心中暗笑,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美国妞恨不能一口把张〖书〗记给吞下去。
安排美国经贸团入住之后,龚奇伟把张扬叫了过来,他是担心张扬从南锡挖墙脚,把原属于南锡的项目挖到滨海来。
张扬听龚奇伟说完不由得笑了:“龚〖书〗记,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干挖自己墙角的事情。如果不是在京城凑巧和他们遇上,他们经贸团也不会想起到这边来。”
龚奇伟感叹道:“你的人脉真是没的说。”
张扬道:“龚〖书〗记,今天上午你把有些人可给呛得不轻。”
龚奇伟笑了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张扬,我提议将福隆港的扩建纳入北港市重点工程,你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张扬道:“北港、滨海本来就是一家,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龚奇伟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过去你开口闭口都是政绩,现在居然不提了。”
张扬笑道:“因为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政绩和你的官职未必是成正比的。”
龚奇伟道:“只有专注于官位的人才会专注于政绩,你能有现在的认识,证明你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张扬哈哈笑了起来:“您别夸我,听您这么一夸,我还真有点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