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预先也掘下地道,守城的梁军当然也早有准备,值守的士卒早听见动静,便立刻奔走示警。不久后,狭窄的空间内鲜血迸溅,时不时被利刃剁砍的肢体被生生切割,惨叫声也在地**不断的回荡着。
李存贤擎刀在手,陆续砍翻几人,寒芒从迎面杀来的一个梁军步将颈项狠狠的掠过,惨红的血液喷涌,虽然他一刀斩杀拦在面前的那个敌将,可还来不及喘息,斜侧又有两员梁军士卒嘶声咒骂着,抡起手中兵械且搠且砍,便又朝着李存贤的身子上招呼过来。
狭锋钢刀卡在了那员步军的颈骨间,李存贤索性撒手,又使出他最为擅长的角抵手段。先是一刀斩来,李存贤侧身一避,旋即使出借力打力的手段,探手抵住那人脖颈,往旁边狠狠一带,那员抢先出手的梁军士卒的面庞重重的砸在土壁上,鼻梁立断,鲜血横流,也当即晕死了过去;
另一个挺枪刺来的梁军士卒也搠了个空,李存贤趁着他往自己怀里撞来,立刻将这军士的脑袋夹在臂弯当中,旋即发力一扭!“喀嚓”清脆的响声乍起,便将其颈骨给生生扭断!
可是...这也已经是李存贤的极限了,到底地道的空间狭窄,只能容得几人冲杀到前面。对方也掘开地道阻隔,仍能占据地利上的优势,只须少量的人手,便能将晋军好不容易掘开的道口堵得严严实实。
毕竟也不是能在地底下来去自如的土行孙,李存贤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仍旧试图杀出条通路,可眼下徒手面对前面嘶吼着探出兵械的敌军将兵,他也只得后撤。而当李存贤摩肩擦背的后退之时,与他一并冲上前方厮杀的麾下军卒性命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快速的消耗着,尸体层层叠叠摞在一处,可供在地道内穿梭的洞口处又多出了不少阻碍......
不得已,李存贤也只有率领残部从地道中退出。哪怕再是不甘心,磨耗下去,只怕他们也都要直接悉数长眠于这片土地下。
直到李存贤恚怒得与其余将士摸出地道,并懊恼的报说过后。李嗣昭眼见自己这个义兄弟衣甲上也满是创痕与血污,又出言安抚一番过后,他也很清楚有一个军令固然不愿意下,当如今看来也有最后一条计策可使了.....
就算李嗣昭在战场上能够随机应变,也是足智多谋的智将。可是攻城战本来便有颇多限制,到头来也无外乎攻破城墙、抢夺城关、掘道潜入等手段可用。
而敌将牛存节指挥有方,守城部众三军用命,想必军资粮秣储备也甚是充足...所以就算麾下将士红着眼睛发动狂攻,却仍然难以对梁军构成真正的威胁。李嗣昭虽然急于攻破城郭,但是他作战时头脑向来冷静清醒,看来强攻到底是不成了,次日李嗣昭看似当机立断,很快便传令三军,往西北方向退去。
牛存节眼见晋军退兵,先是想到今番终是抵挡住了晋军的攻势,本来打算趁机扩大战果,再一举夺回河中军沦陷的晋、隰、慈三处州府。可是正当他要下达军令之时,却又忽然警醒,并暗付道:
那李嗣昭是晋国军中的后起之秀,素得李克用重用,而他受封做昭义军节度使,听闻他先前与我梁国厮杀的战绩,也的确是个劲敌。我是仗着城防之险,小心应对,使得他无计可施,可是真要是在野战彼此时势、军力对等的情况,我与李嗣昭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而他今番信誓旦旦的要夺下河中军藩镇全境领土,攻城不利,他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想到这一点,牛存节踌躇了一会,终究放弃了出城趁势追击晋军,再图谋夺回三处军州的打算。毕竟晋州、隰州与慈州,战略的位置相对不是极为重要,以后再图谋夺还回来,而河中府与绛州,现在却绝对不容有失。牛存节遂下达军令,先遣小股快马斥候密切注意晋军动向,随即吩咐麾下众部仍旧不可大意,还要尽快修补城防,并派出幕僚前往长安禀说军情。
几日后,位于绛州治所西北面一百二十余里处的山峦密林间。李嗣昭默然不语,又环视向身旁吊着膀子的史俨,乃至李存贤等一众同僚袍泽,他忽的长叹一声,又道:
“罢了...那牛存节非但擅守,用兵亦是谨慎稳妥,终究攻破不了绛州...也只得尽快调遣官吏督管晋、隰、慈三州事宜,整顿防务,好歹也能对河中军南面境土形成威压之势。只是今番...也只有退去了。”
如果牛存节会因打退攻城敌军而得意忘形,立刻试图趁势出城追击,按李嗣昭的部署,他不但会在此处设伏,先前已发快马赶赴同僚军旅屯驻的去处报会...牛存节倘若挥军赶来,还会有史建瑭、李嗣源两员晋军骁将会迂回抄断他的后路。
不过牛存节仍然没有中计,李嗣昭自知如今便只能当真撤军了,而将无谓的伤亡减至最低,再填命去攻,无外乎枉自折送军力,看来也就唯有暂且退兵,以后再试图打通这一条通往关中长安的道路。
晋、梁两国在河中军藩镇地界打响的战事,以李克用又夺下三处州府,但是仍然没有圆满的完成预定计划而告终。战报传到了宣武军汴京这里来,李天衢寻思这也完全在自己的意料当中。
牛存节擅守之名当之无愧,按史载他能迅速预判形势不等朱温诏书便及时救援兵家要地,以及什么“劲弩洞体”、“掘穴防敌”、“凿井守城”等经典案例等大多都是与晋军的交锋中做下的。就连遇到了周德威等名将也照样让他无攻而退,每次被梁朝压制的晋国起势,反攻猛打要隘地域时也多是由牛存节力挽狂澜,稳定住了局势。
若不是按原本的轨迹牛存节患上了消渴症(糖尿病),却因梁朝已到了末帝时节仍要担负大任,硬撑着督管军旅致使病情加重而亡...就算是大势已去,或许梁朝还能再多撑一段时日。
而今番与牛存节交锋的李嗣昭,彼此对于本国的作用而言,在军中都是中流砥柱,也都是五代时节将领中全明星级别的人物,很难说得上谁要比谁更能带兵打仗。不过这一次牛存节既然是防守一方,到底还是李嗣昭要达成战略目标的难度要大了许多。
镇国军杨师厚、河中军牛存节,朱温派遣这两员名将,成为守护长安的两处坚固的屏障...看来近期内还是无法灭亡梁国......
李天衢心中寻思着,不过现在河北诸方势力虽然彼此对持,不过臣属主从的形势大概明了。天下也不止是我与朱温、李克用,乃至河朔诸国这几方势力,时局发展到如今这般局面,由我占据中原,反而迫使朱温转移根基到了关中...时势非但已不同于史载轨迹,想必其他诸国诸藩,根据自己的战略形势,也都将会做出有别于原本轨迹的动作吧......
而没出几日的功夫,便有内侍官疾行来报,禀说蜀国王建,寻径派遣使臣而来,也终于抵至汴京,而要与“友邦国君”李天衢共议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