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文和孟熙梵没有任何工具,全凭两个人四只手搬走石块,未避免造成二次坍塌整个过程中必须维持一万分的小心翼翼,行动不可谓不艰难。
殷重听着头顶吭吭哐哐的动静只感觉吵得人心烦意乱,想要大声怒斥叫上头那些个不识相的家伙安静一点,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在这儿,否则他们一定会把他和萧尧分开。
殷重搂着萧尧的手臂情不自禁的又紧了紧,连带着被他牢牢握住手掌里的小爪子似乎跟着动了动。
殷重浑身一震,凝聚起全部的心力细致的感受起来,一下,两下……手掌里萧尧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拇指动了动,即使没有借住他的外力又动了动。
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殷重久久回不过神,萧尧还活着!还活着!若不是疲惫的体力不允许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救命!救命啊!”殷重扯着嗓子嘶哑的呼喊着,然而头上吭吭哐哐搬动石块的动静没有丝毫停顿,显然没有听到他拼尽全力的呼救!
殷重随手在四周摸索,捡起一块碎石,一边呼救一边朝身侧的石板上砸去,哐!哐!哐!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一般。
乔亚文和孟熙梵两人合力抬着一块上百斤的石块扔到路边,再次回身弯腰抬起令一块更大的巨石,仿佛不干到力竭绝不停歇。
哐!巨石砸在地面上的闷响与殷重拿着石头敲击石板的脆响混为一体,又仿佛截然不同,孟熙梵继续搬运,乔亚文却突然挥手制止,皱眉凝神仔细聆听着什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孟熙梵茫然的摇摇头,学着乔亚文的模样屏息倾听起来。
没有巨石落地的闷响,忽略呼啸的山风,再抽丝剥茧的撕开淅沥雨声的帷幕,哐!哐!哐……一声一声仿佛从地底传来的脆响,缥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却又如此振聋发聩!
两人立即回头冲尚未走得太远的殷黎高声呼喊:“快回来!废墟底下有人!”
即使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以及重重雨幕,也能看清殷黎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也听到了那令人振奋的敲击声,以及夹杂在其中嘶哑的不成样子的呼救声,他如何听不出那是殷重的声音!
接连下了几天的暴雨总算有了停歇的迹象,西山显出一抹金光灿烂的落日余晖,把每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柔声安慰,也有人振奋欢呼。
殷重怀里搂着萧尧并排躺在一张窄小的担架上,两人像是连体婴儿一般任谁都分不开,眼睛上盖着湿毛巾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没关系,只要萧尧还活着,还在他身边,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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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尧睁开眼睛,怔愣的望着惨白惨白的天花板,一时竟想不起今夕何夕,甚至连自己姓谁名谁都记不得了。
窗外阳光灿烂,映照得室内一片炫目的明亮,萧尧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当她咬开血管喂殷重喝下自己的血的时候,跟本没有奢望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妈妈!妈妈!”
直到耳边响起小孩子拖长了调子的哭喊萧尧才猛然惊醒过来,一侧头就看见了两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飘渺的记忆瞬间回笼,想要抬手拍一拍萧忘和萧梦尘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以示安慰,却被从旁窜出另外两道身影制止。
乔亚文和孟熙梵异口同声厉声道:“手背上插着针头,别乱动!”
萧忘立即抹干净鼻涕眼泪,懂事道:“麻麻别担心,你醒了额和姐姐不哭了。”
萧尧艰难的扯起嘴角欣慰的笑了笑,又转动目光四下搜索了一番,却没有看到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乔亚文适时的说话劝慰到:“你别着急,你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太久没有说话嗓子才会发不出声音,休养几天就好了。”
萧尧连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要表达的愿望越发迫切,嘴巴开开合合急迫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知是看出了萧尧的唇语,还是太过了解她的内心,乔亚文一语中的道出了她最想听到的消息:“殷重没事,你别担心,他的病房就在楼上。”
萧尧惶急的神色总算放松下来,接着又眼神示意她想去楼上看望殷重,这一回乔亚文却假装没有看懂她的含义,帮她轻轻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柔声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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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确实住在萧尧楼上,每天乔亚文和孟熙梵都会轮流的向萧尧汇报他的身体状况。
尽管两人被救出来的时候殷重神智尚在而萧尧昏迷着,但是事实上殷重的情形比萧尧的恶劣得多。
在殷重的保护之下,萧尧唯一受伤的地方只有手腕,除此之外就是饿得太狠以致她瘦得脱了形,在医院里输血调养几天便恢复过来了。
而殷重才是真正的命悬一线,后背的伤口溃烂,头上的伤口感染,再加上重度脑震荡,就连医生都表示他能保持神智清醒简直就是奇迹。
过来几天萧尧的嗓子总算恢复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去看望殷重。”
孟熙梵用和乔亚文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绝了她的要求,“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下床走动,等身子养好了再说。”
见萧尧不听劝,甚至叫来主治医生劝解,比唐僧还要啰嗦的一通长篇大论之后,萧尧不得不偃旗息鼓。
然后又过了几天,萧尧终于能够下床甚至坐着轮椅外出散步了,不死心的又提出想要探望殷重的要求。
然而乔亚文和孟熙梵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来回绝,“殷重的伤情比你的严重,现在还在特殊监护室里不适宜探望。”
萧尧不是傻子,哪里还察觉不到异样,“你们老师告诉我,殷重他是不是……”死了两个字,萧尧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是想一想就心痛得无法自已。
“他好得很,你别胡思乱想。”
饶是萧尧素来与乔亚文、孟熙梵关系亲厚,此时也不禁火了,“那你们为什么白般阻挠我去看他?”
奋力吼出这声质问,仿佛耗光了萧尧虚弱的身体里残存的力气,累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吭哧吭哧像一台老旧的风箱。
两人均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轻轻拍着萧尧的后背帮她顺气,孟熙梵率先心软,对乔亚文劝道:“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实情,就让她去吧。”
乔亚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萧尧身体仍旧虚弱不堪,若是受到那种恶劣的对待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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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启山走出病房,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乔亚文和孟熙梵,顿时沉下脸来,再看到坐在轮椅里的萧尧,就更加没有好脸色。
萧尧一看到殷启山心里就打了个突,即使当初殷家还支持殷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殷启山就从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及至后来更是将厌恶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伯父我……”
萧尧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殷启山粗暴的打断,声色俱厉的怒斥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殷启山不愧是军人,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悍然霸气令人望而生畏,萧尧被他虎吼得浑身一颤,却仍旧固执的壮着胆子道出来意,“伯父,我只是想要探望一下殷重,请您网开一面让我见他一面!”
殷启山丝毫不为所动,言辞越发激进不留情面,“你还有脸来看他,他有今天全都是你害的!几年前差点葬身火海是因为你,现在差点死在地震里也是因为你,他只要跟你在一起准没有好事!”
萧尧一张惨白的小脸越发白如金纸,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如遭雷击顿悟自己才是害了殷重的罪魁祸首,愧疚、自责、自我怀疑瞬间将她湮灭,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殷重,哪怕只有一眼,她想要只是在他的心中是不是也在责怪她害人不浅,可是殷启山将门口遮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隔着一扇薄薄的房门,却遥远如万水千山的距离。
仿佛有限电感应一般,殷重从深沉的睡眠之中猛然惊醒,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问到:“妈,外面吵嚷嚷的什么事?是尧尧来看我了吗?”
钟琳瑜极力掩饰尴尬的笑着道:“哪能啊,还不是那些讨人厌的记者,被你爸赶走了。”
“喔。”殷重神情极度漠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精力不济,空洞的双眼似乎穿透惨白的天花板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萧尧为什么不来看他,难道父母骗了他,事实上萧尧已经……那是殷重想一想就痛苦得几乎窒息的可怕猜想。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