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聂臻这样一想,便坦然在他面前坐下,对上那双貌似洞悉一切的眼睛,轻笑道:“国师既知晓我从哪里来,想必也知道我是谁了!”
范知天淡淡一笑,声音笃定,“阁下便是宁国唯一的女官,聂臻,聂太傅!”
这么轻易就被人戳穿了身份,聂臻微微一凝神,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虽然这神秘的国师大人深居简出,也不代表就一定从来没有见过她,只要不是傻子,想推断出她的身份并非难事!
聂臻莞尔一笑,佩服道:“国师好眼力,自从听了国师大名之后,我一直想来拜见,只可惜府门实在难进,我又没有耐心等待,也不知道大人是否肯见我,夤夜冒昧打扰,还请大人恕我不敬之罪!”
话说得很客气,可眉眼间并没有多尊重之意,范知天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自他当上国师以来,明里暗里找他茬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这位极其美丽的女孩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范知天不置可否,身形不动,朗声道:“聂太傅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震得聂臻耳膜发疼,目光扫过画着不同方位不同颜色的房间,显得阴森而诡异,人一到了这种地方,就本能地会失去自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范知天走,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道:“姻缘!”
范知天却没有拿出卜卦之物,也没有让聂臻伸出手帮她看手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淡淡道:“本座从来不帮心存疑虑者卜卦!”
“大人怎会知我心存疑虑?若是心存疑虑,又这么会这么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混进这比皇宫还要难进的国师府了!”
范知天的眼眸已经闭起,正常情况下这已经是送客之意,可聂臻哪里会轻易离开?只是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她相信范知天若是真的赶人,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果然,半晌之后,范知天的眼睛渐渐睁开,发出一丝精光,“聂太傅面呈桃花,已是红鸾星动!”
一席话说得聂臻震惊不已,唇角不自然地勾起,“大人说笑了!”
“世间之事,并不因本身承认与不承认而所有改变,人的话语可以说谎,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连眼睛也可以说谎,只是身体的反应却是绝对不会说谎,聂太傅又何必自欺欺人?”
聂臻暗暗心惊,表面上却一派平静,道:“那就麻烦大人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如何?”
范知天却不为所动,眼睛又眯了起来,“本座为人卜卦,自有本座的规矩,聂太傅想必知道!”
聂臻微一颔首,“当然知道,不过我还听说大人为人占卜,从来不看对方是否尊贵,只看是否合眼缘,这么说来,大人也是性情中人,而并非别人口中的攀龙附凤欺世盗名之徒!”
范知天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松动,微微一笑,“太傅怎知你刚好就合本座的眼缘?”
聂臻笑容惬意悠闲,“很简单,国师府的守卫有千军万马,若是大人真想追究我擅闯之责,现在朝天楼已经被人团团围住,我插翅难飞,而大人一早就知道我来了,可不但不追究,反而字字箴言,说是不卜,但其实已经卜出了我的来历,我的身份,可以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我占卜了,所以我断定大人对我此举并不反感,我刚好合大人的眼缘,对吗?”
范知天凝视聂臻片刻,笑容很淡,“聂太傅长了一副好面相!”
“还请大人看在我一片虔诚之心加以点化!”聂臻的态度渐渐变得十分恭敬!
范知天缓缓道:“额圆红润,田宅宫开阔,人中清晰,鼻直而挺,眉形清秀,眼神清澈,是极佳的面相,聂太傅本身并未忧患,但眉间隐隐有一团黑云,是亲人病患不利之兆,聂太傅要小心了!”
聂臻心下一紧,竟然一一应验,这国师果然有两下子,又道:“敢问大人可有化解之道?”
他却再次闭起了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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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麟听姐姐说了在国师府的经历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清越的笑声拉回了聂臻的恍惚,嗔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子麟的表情很有几分调皮的味道。
聂臻似乎这才想起,身边就这样的高手,佯怒道:“你有什么看法?”
子麟轻咳了一声,“能登上国师宝座的人,你要说他纯粹是个江湖骗子,那也是太过轻视,太过冤枉他了,连姐姐这样的聪明人都差点被糊弄住了,可见他的道行的确不浅!”
弟弟的话总是让人有一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聂臻颔首道:“他说的确实很准!”
子麟失笑,“准与不准,只在姐姐心中,其实一件事要是说得极为清楚明白,反而不妙,又怎能让人信服?只有似是而非,玄之又玄,才能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就如同姐姐这样了!”
“他知晓我是太傅我不奇怪,可他怎会知晓我从东方而来?”
“模糊就模糊在这东方到底指的是哪里呢?一定是我们云中城吗?姐姐别忘了,东宫也在东方呢!”
聂臻恍然大悟,人一进入国师府,在那种环境下,立即心生敬畏和恐惧,她虽然不会害怕,可也会在不知不觉顺着范知天的话语往下走,失去自己的冷静和思考,他只要第一句说中,后面的话,人就会深信不疑。
子麟笑意如风,“姐姐是宁国唯一的女官,他既知晓姐姐的身份,再知道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又是什么难事?姐姐之所以迷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说你是从东方而来,这种模糊不清的指向刚好切中了姐姐隐秘的心事而已!”
聂臻自嘲一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崇拜范知天了,这人的确是个人物,不能简单等同于江湖骗子!
子麟又道:“范知天必定精通五行之术,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人的长相、身形、性格等方面也和五行息息相关,金形之人,从体形上看多较削瘦,骨态较露,脸形偏方,性格强悍,多心急,能当机立断,但也能沉稳观察事态发展,金主肃杀,严而有威,所以金形人多官将之材。”
“而土形之人肉饱满,四肢匀称,脸圆头大,肤色较黄,心地温和,不喜欢趋炎附势,也不弄权玩势,大多面慈心善!”
听弟弟一番讲解,聂臻深以为然,不亲眼见识一次,还会以为这个范知天纯粹是在胡诌,想不到他也是精通之人,难怪他断人家官运,也是那样准确!
“姐姐,这个范知天不但精通五行八卦之术,而且极擅察言观色,也难怪成为方士之中的佼佼者了,只怕不好对付!”
聂臻拍了拍子麟的手,微笑道:“有你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我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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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云殿。
梅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奴婢得到消息,霍家的人开始调查已经告老在家的刘太医!”
刘太医?温贵妃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冷笑,淡淡道:“查吧,好好查一查!”
梅青略一思索,“奴婢不明白为什么娘娘要留下刘太医的命?当初一刀结果了不是更好吗?”
温贵妃的身子已经行动不便,但算计之心从来没有停过,一双柔情如水的眼眸里面荡漾的不是春波媚意,而是寒气氤氲,“杀伐从来都不是女人的领域,霍梓冉倒是精通武艺,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你不要老是打打杀杀的,要学会用脑子,若不是本宫发现得早,你早就派人杀了刘太医了!”
一席话说的梅青的头深深低了下去,“奴婢愚钝,奴婢知错!”
温贵妃见状笑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刘太医那个老匹夫性情倔强,个性耿直,不趋炎附势,在太医院素有威望,别人的话也许霍家不会相信,但他的话霍家一定会相信,本宫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霍家人本身就对霍梓冉的死心存疑云,如果不找出一个所谓的凶手,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原来如此,霍家人若是发现蛛丝马迹,定然会去找为先皇后医治的刘太医,也就定然会顺藤摸瓜地找到范国师了,定然会以为范知天就是害死先皇后的凶手!”
此刻,梅青对娘娘的高瞻远瞩佩服的五体投地,将霍家的视线转移到范国师身上去,而范国师深受皇上喜爱,本身就持有有恃无恐的护身符,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不管霍家追查的结果如何,在范国师那里注定讨不了好去,当然,霍家也不是吃素的,退一步讲,若是他们能找到范国师谋害皇后的证据,倒霉的也是范国师,和娘娘没有任何关系,娘娘的这一招金蝉脱壳玩得真叫漂亮!
梅青刚想明白,可马上又不明白了,“请恕奴婢愚钝,奴婢还是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让范国师暴露出来呢?他并无对娘娘不敬之心啊!”
温贵妃冷哼一声,“他知道本宫太多秘密了,本宫不想留下他了!”
梅青这才明白娘娘的整个布局,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把原来在潜云殿做过事的人一个个除掉,引起霍家的警觉,让他们以为娘娘定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不得不将这些宫人灭口。
霍家自然不会对先皇后的死因坐视不理,定然会去查,第一个就是查刘太医,由刘太医牵出范知天,再由霍家之手除掉范知天,完成借刀杀人之计,整个过程娘娘从不参与,却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这盘棋,梅青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笑得谦卑而敬佩,“娘娘果然是兵法中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