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府。
星魂屏退了所有人,端着药碗进来,低声道:“王爷,该服药了!”
君玄影接过,一饮而尽之后,忽然将药碗猛地置于地上,摔得粉碎,眼眸中闪过一丝怒色,犀利而冷冽,“都是一帮废物,这么久了,也没研制出对症之药,关键时刻,没一个派得上用场!”
星魂自然理解王爷的盛怒,太医院那帮人,平日的心思都用到钻营攀附,勾心斗角上去了,又有几人在潜心研究医术?医道之理,博大精深,就算全心钻研,也需十年心血,方小有所成,若是用心不纯,蜻蜓点水,浮于表面,又能达到什么高度?如今又能做什么指望?
时疫袭来的时日不短了,可太医院呕心沥血,只研制出了延缓病情发作的方子,至于治愈,目前没人敢打包票,死亡仍在延续,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爷居然染上了时疫,真是祸不单行,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他和星辰都心急如焚,但因事关重大,不得对外宣扬,以免引起恐慌!
星魂想了想,为了缓解王爷的怒意,出声道:“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太医们一时措手不及也情有可原,只是凉夏公主的病,好得实在蹊跷,不知王爷是否有所怀疑?”
君玄影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眼眸深邃如海,他自然知道星魂意有所指,摇头道:“不是,她不是!”
“王爷确定?”星魂垂下眼眸,声音依然有若有若无的疑惑!
君玄影微微沉了眼眸,这个细微动作的意思,星魂很清楚,若论对聂姑娘的熟悉,恐怕没人比得过王爷,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就真的不是,难道是他们多心了?
他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一个巧合,凉夏公主是感染时疫的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许真是神灵庇佑,连我也不得不信了,还请王爷宽心,属下必定会加紧督促太医院!”
君玄影强忍心头的不适,依然不减往日的傲然风度,淡淡道:“下去吧!”
星魂默然而退,“属下告退!”
“等等,去查一查到底是那些人在背后嚼大祭司的舌根!”在星魂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王爷暗含愠怒的声音!
星魂会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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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清绾听说王爷不舒服,急忙来到王爷寝居看望,却被星魂阻挡在外,“对不起,易妃娘娘,王爷连日劳累,身体不适,此刻已经睡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易清绾一愣,她居然会被星魂挡驾,实在有些生气,娇斥道:“我是王爷侧妃,难道连关心王爷也不能吗?”
星魂却寸步不让,恭谨而不失坚决,“实在抱歉,这是王爷的意思,星魂身为属下,只能遵从,若是易妃有话要说的话,不如等王爷醒来,属下去通报之后,再做打算?”
听星魂这样说,易清绾也知自己是气糊涂了,没有王爷的旨意,星魂是不会这样做的,她对星魂发什么火?
想到此,立即换上了一副亲切温和的笑意,却又不失担忧,“我只是太过担心王爷,不知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看到易妃美丽的容貌染上一丝莫可名状的晦暗,星魂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曾经他同情聂姑娘,如今又开始同情易妃,易妃的确聪明,可惜太过聪明的人,都会犯同样一个错误,就是过于自信,自信以致自大,同时会降低别人的智商,提高别人对他们的容忍度!
不过话说回来,易妃的勇气令星魂佩服至今,不是谁都有勇气对心爱男人以死相逼,逼他做出选择!
易妃身份高贵,自然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民间泼妇把戏,她只需什么也不说,只需以身涉险,只需一个濒死的姿态,王爷就别无选择,星魂有时候在想,其实这和那些乡野村妇的手段只有形式上的提升,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不知道易妃当时是否想过,动辄以命相逼的女人,往往是男人最厌恶的?不管你是用什么方式,高贵也好,低贱也罢,结果都一样!
现在选择做出来了,易妃赢了,可是是真的赢了吗?赢的同时,也彻底把王爷推远了,现在无论做什么来弥补,都是王爷心中一道永远不可愈合的伤!
蠢人会常常犯错误,但都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能力,聪明人很少犯错误,但只要犯了错误,往往就是惊天动地,无法挽回,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闹出最大的乱子!
聂姑娘是王爷喜欢的女人,却被易家步步紧逼,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和死亡,这件事,虽然从未拿到台面上来说,但实际上都心照不宣,相当于打了王爷的脸,彻底挑衅了王爷的尊严,王爷虽然表面上平静,可是是决计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否则就不是王爷了。
这些,难道易妃真的不明白吗?还是过于笃信和王爷青梅竹马的感情,所以行事起来,肆无忌惮?有意识淡化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强化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思绪如电光火石,只是短短一瞬间,星魂就恢复了如常神色,微笑道:“易妃无需担心,王爷一向身子强健,自然无大碍,太医已经说过了,只需要安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易清绾看了里面紧闭的门扉,心底忽然有了一种冰冷的凉意,既然并无大碍,为什么又瞒得这么紧,连她都不让知道?莫非是…时疫?
易清绾脸色一白,身子微晃,真是祸不单行,表姐的二皇子刚刚坠马,现在王爷又出了事,她按捺住狂乱的心跳,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敛去心头的异动,对星魂优雅一笑,“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若是王爷醒来,派人知会我一声,以免我担心!”
星魂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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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明媚动人,又传来消息,二皇子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及内里,聂臻听完乔桑姑姑的禀告,讥诮一笑,淡淡道:“真的吗?”
乔桑姑姑道:“是的!”
聂臻却不相信,漫不经心道:“传言多有不实,不可轻信,君玄影明明已经感染时疫,外面听到的消息却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几天,就康复无虞!”
乔桑姑姑立即明白潇潇的意思,“你是说有关二皇子的消息并不可信?”
聂臻冷然微笑,“当然,皇上身为天子,需要君临天下的气质,他的御马,是宁国最好的马,来自我们北齐,北齐的俊马,体型彪悍,身形高大,健步如风,日行千里,不管是谁,只要骑上去,立即就有虎虎生威的凌然气势,在驰骋过程中,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从受惊的高头大马上摔下来,一般情况下,不死也要重伤,但要说并无大碍,你不觉得可疑吗?”
经潇潇这么一说,乔桑姑姑也觉得有些道理,眼眸亮了一亮,“难道得到的消息是被有些人故意误导了?”
聂臻不置可否,“反正可疑至极!”
乔桑姑姑沉吟片刻,道:“若是二皇子伤得不轻,康复无望,太子一党的人立即就会占上风,我派人查过了,近些年朝中也有些易储的声音,不过两位皇子年龄都不大,皇上也不想折腾,所以暂时搁置了,若以后等二皇子年纪再大一点,只怕这种声音会越来越高!”
聂臻温柔地梳理小雪貂柔顺光滑的毛,笑道:“如今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储君不是大的,便是小的,在这个时候,若是二皇子出了事,而且伤得不轻,朝中风头会立即倒向太子一派,温柔精明过人,自然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所以对外宣称,二皇子并无大碍,以安定想拥立二皇子为储的臣子之心!”
“如此看来,的确有可能,我会想办法再去探听消息!”乔桑姑姑朝聂臻拜了一拜,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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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轻扬听说六皇兄身体不适,一反常态地上门探望,却对潇潇一事闭口不提,反道:“听说六皇兄身体不适,我特来探望!”
君玄影悠然道:“无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君轻扬已经收起了以往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正色,主动请缨道:“现在皇兄不在,六皇兄又身体不适,大小事务总得有人打理,六皇兄不宜操劳,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有些简单的事情不妨交给我去办!”
君玄影唇角微弯,“也好,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总该做点事!”
君轻扬淡淡道:“多谢六皇兄的忠告,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府了!”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没等君玄影说什么,他就起身离去!
“安王爷似乎与以前不同了!”星魂看着安王爷远去的飘逸身影,沉声道。
君玄影的身体并未有起色,不过是在轻扬面前强行支撑,此时一抹倦色涌上俊脸,语气沉沉,“当初臻儿在的时候,一向无心政务的他,忽然对政务热心起来,爱情能使一个人改变,他还是在怪本王!”
“王爷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小王爷,聂姑娘的死与王爷无关?”昔日亲密无间的兄弟,已经滋生出深不见底的鸿沟!
君玄影的笑意有些凉涩,“她的死怎能说与本王无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是不是本王亲自动手的,又有什么分别?”
星魂默然,鼓起勇气问道,“这件事,王爷可有追究的打算?”
君玄影眼眸漆黑如墨,掠过一丝极快的杀意,淡淡道:“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