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聂臻忽然觉得胸中有股翻腾之意不断袭来,心知不好,在大祭司府,几杯马奶酒下去,再加上马车一路颠簸,现在酒兴上来了,脚步一软,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幸好借助身旁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
君玄影看到潇潇如此,心头一震,忽然有些慌乱,忙疾步上前,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北齐的马奶酒,是为男人准备的,不是女人喝的!”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温柔得那样自然,可惜聂臻早就知道,温柔是有毒的东西,猝不及防的身体再次接触,虽然隔着衣服,可还是让聂臻有些混沌的头脑陡然生出更多的清醒,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走开!”
看她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居然有了这样的恼怒,君玄影眼眸一黯,他刚才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忘记了自己身染时疫,在宫中,染上了时疫的宫人都被单独隔离,见人如见鬼,潇潇对他如此抗拒,情有可原,薄唇一颤,慢慢松开了她,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沙哑,“抱歉!”
聂臻看着他黯然伤神的眼眸,不自觉摇了摇头,这人不去当戏子真是太屈才了,表情,动作,声音,都能拿捏得恰当好处,看似是关心她,其实目的不过是希望她也一样染上时疫!
在这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地方,聂臻忽然觉得有些眩晕,头脑也一阵阵的发涨,真是应该听姑姑的话,不出来就好了,却又按捺不住好奇,想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看来,真是太过自信了,前脚还说别人,后脚就轮到自己了!
君玄影俊美的脸忽然黯然失色,心头猛然一震,意识到了什么,潇潇也是血肉之躯,难道她也感染上了?
聂臻头疼欲裂,只想回到府中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一时的放纵是要付出代价的,此种真理,亘古不变!
又是一阵眩晕袭来,见他正要上前,聂臻及时制止了他的亲近动作,“你不要过来!”她可不想自己染上时疫,她没想过要为他殉葬!
君玄影见潇潇有些不对劲,俊脸微僵,艰涩道:“潇潇,你不舒服,到底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因为……?”
聂臻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竟然是如此渴望自己和他一样感染时疫?病急乱投医,并不是只对凡夫俗子适用,在时疫面前,没人有特权,他也一样,此刻,多一分希望是一分希望,若是自己也感染上了,那不是正合他意?
面纱下浮现鄙夷的笑意,聂臻出口的话却是,“我不知道,但我只喝了一杯酒,不至于如此!”
君玄影神情一窒,身形一颤,剑眉更深地聚集在一起,“传太医!”
聂臻稳住身子,婉拒道:“不用了,我们北齐有太医随行,就不必劳烦王爷了!”
他的脸紧绷得厉害,极为阴沉,俊美的脸庞像刀刻得一样冷峻,甚至有一丝紧张,如泰山压顶的沉重!
虽然聂臻没有从他眼中看到想象中的惊喜,不过转念一想,那也是他太善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关系,当初自己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有易清绾这个女人的事情却瞒得密不透风,假的和真的一样!
看他此刻状似担心的模样,心底还不知道怎么高兴,聂臻在心底嘲讽道:我不是你,我没那么容易感染上时疫,让你空欢喜一场也好,人生最可能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又陷入绝望,让你好好体会这种大起大落的惊与喜!
这时,外面传来轻盈欢快的脚步声,还有脆生生的声音,“六皇叔!”
君玄影闻言,剑眉笼起,没有说话,紧接着响起星魂的声音,“郡主,王爷正在商谈公务,不得打扰!”
可宜郡主的声音清脆如珠,透着兴奋和期盼,“师傅,可是已经这么久了,公事也应该谈完了吧,我可是知道祭司姐姐今天来了呢!”
星魂微微一笑,“你的消息真灵通,王爷正在和大祭司商议要事!”
可宜因为急着见祭司姐姐,当然不甘心,反正六皇叔也一向*爱她,当即又是撒娇,又是恐吓,各种手段用尽,可星魂就是不解风情,就是不放她进来。
外面的那些对话,聂臻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君玄影是断然不会让可宜郡主入内的,他怕传染给了可宜,只有她这个大祭司的命是最不值钱的,聂臻心中怒意顿生,忽然起身,“告辞!”
君玄影看着聂臻离开的背影,黯然良久,眼前一阵模糊,看来病情又加重了!
可宜郡主正在师傅面前绞尽脑汁地攻关的时候,却想不到喜从天降,一直求见不得的祭司姐姐竟然出现在面前,她见状,声音欣悦,还夹杂着几分埋怨,“祭司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一直见不到你?”
聂臻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既然可宜的利用价值已经到此结束,聂臻就不想再和她有任何接触,她对自己越崇拜,对自己对信赖,终有一天,就会伤得越深!
聂臻停下脚步,竭力平息心头的不适,冷冷道,“本祭司最近很忙,郡主若是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可宜郡主顿时一头雾水,祭司姐姐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糊涂地看着骤然变脸的聂臻,彻底迷茫了,“祭司姐姐,你怎么了?”
聂臻置若罔闻,不再理她,径直往外走,却听到了星魂试探的声音,“大祭司答应我的事情,可还记得?”
聂臻脚步未停,不置可否,把他们远远摔在身后,王府,处处都是琉璃瓦,鎏金宝珠,灿烂夺目,彰显皇家高贵气派,可聂臻一刻也不想停留!
前方,易清绾已经携一干女眷在等候,她换了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气质高华,美丽夺目,她身旁站着身着浅紫色素雅纱裙的苗贞贞。
易清绾笑靥如花,观之可亲,苗贞贞笑容收敛,娇羞可人,身后还有数十名婢女,皆衣着不俗,举止端谨!
见聂臻出来,易清绾忙携众人上前,朝聂臻优雅一笑,“大祭司!”
看到这么大的阵仗,聂臻忽然厌烦起来,想要离开也不容易吗?
易清绾正在笑意盈盈中,忽然发现大祭司眼神有些迷离,修长秀丽的眉毛不像原来的纹丝不乱,大为奇怪,怎么进了王爷的寝居一趟,现在怎么整个人都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她心下起疑,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聂臻的去路,和蔼可亲道:“大祭司是王爷的贵客,我们自当好好款待,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聂臻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淡淡道:“侧妃太客气了,不必了,告辞!”
易清绾却并没有让开,反极为恳切道:“大祭司长居北齐,如今为了皇上寿宴,长别故土,难免有思乡之意,我特意让人准备了北齐的饮食,聊表寸心,也不知道是否合大祭司的胃口,此时正是午膳时间,还望大祭司不要推辞!”
聂臻头疼欲裂,眼前差点出现重影,可是易清绾挡在正前方,苗贞贞和几个婢女恰当好处地围住了她别的去路,就是不让她离开,逼得她非接受不可。
耳边叽叽喳喳,眼前晃动着数张脸,小雪貂也被吵得极不安分,瞪圆了眼睛,头伸出来,差点咬了苗贞贞一口,苗贞贞吓得尖叫一声,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易清绾瞪了苗贞贞一眼,苗贞贞心生畏惧,立即缩了回去,聂臻谁也不看,眸光一冷,寒意渗出,正欲道:“都给我滚开!”
身后忽然传来可宜郡主娇俏的声音,“祭司姐姐,六皇叔说,皇帝伯伯和二皇子都历经灾难,祈福祭祀之事务必不能再拖,还请马上回府准备!”
可宜郡主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立即噤声,王爷的话,谁敢置喙?
易清绾忙笑道:“原来大祭司有要事缠身,不便耽搁,今日不能好好款待大祭司,甚是遗憾,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
聂臻看了她一眼,虽然近在咫尺,可是却似看不清她的表情,淡淡一笑,“告辞!”
现在没人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聂臻离开,聂臻虽然头脑不清醒,却还没有到完全混沌的程度,可宜郡主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帮她脱了身,聂臻的头都快要爆炸了,再推拉下去,相信自己一定会大打出手的!
苗贞贞看可宜郡主出来,忙柔声道:“郡主从王爷处过来,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有空?”
可宜郡主厌恶地看了一眼苗贞贞,冷冷吐出两个字,“没空!”
苗贞贞一窒,暗暗咬了咬牙,不知道为什么,这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就是不喜欢她,每次见了她,不是横鼻子,就是竖眼睛,可奈何人家是天之骄女,苗贞贞只得用尽各种办法去讨好她!
聂臻一回府,就躺在了*上,在睡去之前,眼前掠过许多人的脸,君玄影,易清绾,子麟,易诺,温柔,君轻扬,星魂,星辰,还有可宜!
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好,尽管我的心已经坚不可摧,若是你知道有一天我利用了你,不知道做何感想,我不是你六皇叔,做不到那样心狠手辣,毫无愧疚,对于没有了价值的人,务必赶尽杀绝,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