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臻脸部僵了一僵,面对他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他紧绷的脸渗出了一抹笑意,重复道:“潇潇?”
在月光下,他一点都不像那个在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笑容洁白纯澈,眼神温柔宁和,只是深深看她,有沉沉怜惜!
聂臻避开他的目光,音如梦呓,“我出生的时候,正逢细雨潇潇,所以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叫潇潇,聂潇潇!”
聂潇潇?原野微笑,如此清灵动人的女子,整日静坐神殿,真是白白辜负了锦绣年华,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成为北齐子民心中神的化身!
他下意识地靠近一步,聂臻忽然看见他的手正在流血,蹙了蹙眉,“你受伤了?”
他不以为然,淡淡道:“家常便饭而已!”
聂臻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熟练地给他包扎,手指相碰间,有冰涩的凉意。
他只是静静看着聂臻,心底掠过浮云般的温柔,“谢谢!”
凉风习习,吹得人蓦然清醒,聂臻很清楚,她并不是贪恋他的爱,只是贪念这一刻被人关怀的温暖,默默收回了手,脸色归于沉寂,“不用谢我,你是可汗的爱将,我只是不希望他降罪于我!”
见聂臻提到可汗,他有些失望,“可汗似乎很喜欢你,我可从未听说过他降罪于你!”
聂臻漠然微笑,“那又怎么样?身处繁华地,心作离尘念,不管谁喜欢我,结果都是一样的!”
原野微有错愕,眼眸中闪动着变幻莫测的光芒,一字字道:“我从来都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他的神情那样肃然而坚毅,忽然让聂臻有些无所适从,任夜风吹拂自己的脸颊,感受久违的凉意,淡淡道:“在成为大祭司之前,我也是离经叛道随心而欲的人,神灵也并不会厚待我,所以我为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因此我想做人还是谨守一些的好!”
“你指的是无忧吗?”他的眼神绽放着不羁的光芒!
聂臻失笑,自嘲道:“你既知道,又何必说得这样明白呢?”
原野心下了然,慨叹道:“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自然没有错,不过也要具备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的勇气,不论是快乐也罢,痛苦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但一定要尝试过才知道到底是苦是甜!”
在这个如诗般静美的地方,却蕴藏着淡淡血腥气,很少见到他这样感慨的时刻,月光在聂臻脸上拂上了一层玉瓷的光辉,轻声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明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去开始,不是所有的尝试都是值得的!”
他目光柔软,“如果人的一辈子,做什么事之前,都要问一句值得不值得的话,那也活得太无趣太压抑了!”
聂臻微怔,一时无言,让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去放弃,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人的目光不必时时都太过长远,短浅也有短浅的好,人生苦短,总不至于连回忆都不能留下!”
聂臻愕然一怔,他是那样通透的男子,早已看出,她将来到底会不会回到北齐,都是一个未知数,何况,就算她回了北齐,她依然是大祭司,依然注定和他没有更多的交汇!
优美而熟练地将面纱重新带上,阻隔了他的目光,轻轻道:“我们回去吧!”
原野收了剑,动作潇洒至极,冷眼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杀手,不屑道:“果然是鼠辈,侮辱了镇南大将军的名号,只会些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招数!”
聂臻淡淡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不会放过他的!”易诺性子冲动,易于激怒,只要用心,并不难对付,除去了易家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一件好事!
这个时候,聂臻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君玄影和易家发生了间隙,真是奇怪,按照关系,他虽然是天家之子,可也是易家的女婿,他不是爱易清绾如命吗?易诺是易清绾的哥哥,爱屋及乌,他怎么舍得易清绾难过?
想起昨天的事情,皇上当庭呵斥易诺,从头到尾,也不见他为易诺说一句话,而且还主动向她提出帮助易家的政敌-霍家,真是冷酷至极的男人,爱归爱,利益归利益,就像两条并行不悖的直线,泾渭分明,丝毫不乱,这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曾经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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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贵妃气得火冒三丈,连心口处都开始疼痛起来,豫王爷怎么突然为霍家说话,保住霍氏一族的性命?
她这样聪明,可是就算想了很久,依然理不清其中的脉络,豫王爷这唱的是哪一出?
豫王爷和易家的关系一向融洽,更何况还有清绾这个联系的纽带,温贵妃怎么也想不出豫王爷要帮助霍家的理由,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梅青进来道:“娘娘,易妃到了!”
“快快有请!”话音刚落,一身丽服的易清绾就走了进来,正欲行礼,却被温贵妃阻止了,“这里是行宫,又不是外人,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易清绾刚刚知晓哥哥当庭受辱的事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想起二皇子受伤,自己还没有看过,关切道:“表姐,我去看看二皇子吧!”
温贵妃深知表妹精明过人,要是她见到了皇儿,很容易看出破绽,现在知道实情的人,越少越好,清绾虽然是自己的表妹,但也是豫王爷的侧妃,她对豫王爷的感情有多深,温贵妃是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便微笑道:“真是不巧,皇儿睡了,我这么急让你过来,是有别的要紧事!”
一想起宝贝皇儿现在呆呆傻傻如同一个木偶,温贵妃就悲痛欲绝,就算能恢复到三四岁幼童的智力,温贵妃也发誓要将其扶上龙椅,现在最大的阻力是霍家,明明已经胜利在望,却不能置对方于死地,让对方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绝地重生!
虽并没有查到具体的证据,但以温贵妃的直觉,此事和霍家绝对脱不了关系,暗中发誓,我儿子出了事,便要你霍氏满门陪葬!
易清绾闻言,眼底划过一抹钦羡之色,温贵妃看在眼里,强颜欢笑道:“以后你也会有的!”
这话正好说到了易清绾的伤心之处,不过这样的隐秘,又不是光彩的事情,她谁也不会告诉,勉力一笑,“借表姐吉言!”
易清绾在王府,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只是听表姐派的人说哥哥当庭受辱的事情,现在听表姐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之后,深感意外,凭一个女人的直觉,王爷对那神秘的大祭司,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异国贵宾礼节性的客气和关怀!
而皇上对大祭司的*爱程度,也大大超出了易清绾的预料,这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得到了皇上的*信,其能力手腕都非同一般,难怪可以位居北齐大祭司,那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清绾,清绾!”温贵妃见表妹在神游太虚,十分奇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
易清绾反应过来,忙道:“表姐,那大祭司的态度如何?”
温贵妃摇摇头,冷冷道:“别提了,本宫倒是百般示好,百般问候,可她软硬不吃,原来还当北齐人民风野蛮,不知礼数,可后来才知道她是架子大,根本就是懒得理会本宫,到现在直接连本宫的面都不见了,我虽然气愤,可皇上喜欢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表姐这样说,易清绾越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言自语道:“表姐贵为贵妃,她却不理会,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要?”
温贵妃叹了一口气,“何尝不是呢?王爷那边我是说什么不上什么话,你们是夫妻,说起话来也方便些,没有道理帮理不帮亲吧,何况,霍家是谋逆之罪,何理之有?你是没见到,表兄那天肺都要气炸了,你哥哥是什么性子,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那王爷呢?王爷为哥哥说了什么话没有?”易清绾眼眸晶亮,充满期待,紧紧盯着表姐!
温贵妃冷笑一声,“皇上一向信任豫王爷,若是他肯开口的话,表兄也不会遭此耻辱!”
易清绾一怔,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得罪了大祭司?她为什么要帮助霍家?为什么要让哥哥受辱?最让她暗暗心惊的是王爷,王爷居然公然帮霍家说话,让她有些慌乱!
温贵妃见状又厉声道:“当然了,整件事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大祭司无事生非,蛊惑皇上,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表妹不语,她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怎么听说,豫王爷和大祭司走得很近呢!”
易清绾的心突的一跳,嗔道:“表姐说什么呢?北齐大祭司的地位相当于我们宁国的国师,怎么能和男人有关系?王爷不过是怜她一介女子,背井离乡,多些照顾罢了!”
温贵妃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在庸人自扰,眼中精明的光芒闪现,
“你去看看表兄吧,还有,记得在王爷面前好好说说,恐怕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几句!”
易清绾清亮的眼眸有了一抹暗淡,曾经的确是这样子的,曾经她也有这个足够的自信,可如今早已不同了,难道过去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