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聂臻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的,懵懵懂懂上了马车,懵懵懂懂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雪貂一见她,就欢跳着扑了上来,钻到她怀里,聂臻似是害怕失去什么一般,紧紧地抱着小雪貂柔软的身体,只有这样的温暖才能找回一丝世间的气息。
乔桑姑姑被她的模样吓住了,惊道:“潇潇,你怎么了?”
聂臻心乱如麻,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喃喃自语道:“君轻扬把君玄影杀了!”
“啊?”纵是性格沉稳历经风霜的乔桑姑姑也难掩惊异,奇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怎么会这样?”
聂臻神情木然,一言不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见潇潇迟迟不说话,乔桑姑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他死了?”
聂臻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君轻扬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会向皇上辞行,姑姑你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回国!”
乔桑姑姑看着潇潇变化莫测的眼神,身体未动,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你担心他?”
“没有!”聂臻矢口否认,“我恨死了他们兄弟两个,让他们自相残杀一直是我最想看到的,我曾经受过的苦,要让他们也切身感受,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正合我意,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为他担心?”
乔桑姑姑看着潇潇极其不平静的眼神,和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安,还有些担忧,她也不追问,只是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明日就去向皇上辞行,宁国皇帝一向喜欢你,我担心他没那么容易放行,若是…”,说到此,姑姑停顿了下,加重了语气,“若是豫王爷死了,正值国丧,此事又和你脱不了关系,到时候恐怕更走不了了!”
乔桑姑姑的话句句切中要害,曾经皇上喜欢自己是自己的武器,如今反而成了负累,若是皇上真找各种借口拖延不放行,她想顺利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君玄影到底会不会死,她真的不知道!
多少年没有这样心烦意乱的感觉了,聂臻深吸一口气,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感觉,对姑姑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
第二天,乔桑姑姑派人出去探听消息,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看君轻扬当时刺的那一剑是下了狠手的,君玄影流了那么多血,当时就晕死过去!
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手下的人办事能力真是严谨得密不透风,如铜墙铁壁一样!
聂臻昨晚*没睡,一直心神不宁,白天那一幕血腥的场面不断出现在眼前,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努力镇定心神,狠下心来,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就进宫向皇上辞行,走得越快越好!
谁知,刚刚梳妆好,可宜郡主就不顾下人的阻拦,一脸哭泣地跑进来,“祭司姐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见她如此反应,聂臻心如明镜,真没有什么秘密能够永远不为人知,迟早都会有彻底暴露的一天,伸手屏退了下人,看向她,一脸的漠然,“要让你失望了,是真的!”
可宜满脸惊恐,瞬间面如死灰,忽然失笑,“这么说,小皇叔说的都是真的了?你对别人那么冷漠,却独独对我好,是因为你想利用我,让我一直喜欢和你在一起,让我想念你,其实是利用我在皇帝伯伯面前美言,好让皇帝伯伯对你有兴趣,邀请你来宁国?”
面对可宜愤怒的指控,聂臻十分冷淡,言简意赅道:“是,你说的很对!”
可宜想不到祭司姐姐居然这样冷漠,连半句辩解也不屑,难道在她心中,自己不过是个工具,用完即弃的工具?
她忽然惨笑,姣好的容貌笼上了一层月色惨白,不敢置信道:“祭-司-姐-姐?难怪到了宁国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骤然变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居然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真的愿意帮我?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聂臻垂眸,不看她哭红的眼睛,对她此刻的心情了如指掌,因为曾经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痛楚,欺骗,利用,如果说今日可宜的痛楚有一分的话,那当日她的痛楚就有十分!
她用尽量漠然的语气道:“你现在知道我当日在利用你,好过你一直被蒙蔽!”
可宜遽然抬眸,定定看着聂臻,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悲泣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聂臻的笑如一朵冰冷的龙吐珠花,除了花心,其他地方全是彻骨的白,漂亮的丹唇是仅有的红色,其他的地方,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可宜只能看到一双冷漠得没有感情的眼睛,聂臻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
“不问你,我应该问谁?”可宜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聂臻看着她,笑意冰冷,声音却逐渐轻柔,一如往昔,“郡主,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去问你的好皇叔!”
可宜糊涂而茫然,忽然,一抹雪亮之光侵袭脑海,“这事情和六皇叔又有什么关系?”
聂臻疲惫而倦怠地挥挥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累了,你走吧!”
可宜差点气结,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阴谋被人当面拆除,还如此若无其事,她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是不走,你拿我怎么办?”
聂臻站起身,“你不走,我走,再说,你终究是郡主,要注意自己的尊严,别逼我派人把你赶出去!”
“你站住!”可宜怒气出声,“你利用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需要你的原谅,你不用纠结原谅不原谅我的问题!”聂臻连看都没有看她,脚步未停,要怪,就怪你是君玄影的侄女,我虽然利用了你,但我没打算伤害你,事到如今,和你说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死生不相见是最好的办法!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被一只小手有力地抓住,可宜死死拽住聂臻的衣裙,一字一顿道:“你就是聂臻,六皇叔的王妃?”
聂臻嘴角一抽,这话只能是君轻扬说出来的,君轻扬昨天杀了君玄影,又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惊惧交加之下,想不到居然把这样的秘密告诉可宜了?真是一张大嘴巴!
聂臻不置可否,可宜忽然想起师傅星魂曾经说过六皇叔和聂臻姐弟之间的过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手指也软了几分!
想起心底的狐疑,聂臻淡淡道:“你六皇叔怎么样了?”
可宜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昨天晚上王府忽然来了很多太医,忙碌了一晚上,所有人都不许出府,也不许靠近,倒是小皇叔一直失魂落魄的,他说你就是聂臻,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利用我顺利回到宁国!”
聂臻垂下眼眸,答非所问,淡漠道:“我很快要启程回国了,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可宜眼神复杂地看着聂臻,“你是六皇叔的王妃,为什么又成了北齐大祭司,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臻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你六皇叔的王妃早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北齐大祭司,希望你记清楚!”
可宜抿紧了嘴唇,“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姐姐一样看待,把我心底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以为你会真的帮我找到我心中的那位公子,想不到全是谎话,你把我耍得团团转!”
心中的公子?聂臻微微苦笑,“你心目中的公子本来可以像所有人一样,健康而快乐地活着,可就是因为你六皇叔,他死了,你要怪,也应该去怪你六皇叔,而不是我!”
似有什么亮光在可宜心头掠过,她身子微颤,瞪大眼眸道:“你难道是说当年被人追杀,然后闯入我马车的两个人,就是你和你弟弟子麟?”
事到如今,聂臻也不想隐瞒了,却也不想多说,“这些事情,你应该去问你六皇叔,我不是你的奴仆,没必要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当年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在可宜心头不断地翻涌,那对出色至极的男女就是聂臻和她弟弟子麟,难怪第一次听到子麟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当年的事情像谜一样,那谪仙一般的白衣公子,眼中有超然淡泊温和的光芒,可为什么浑身是血?到底是谁干的?这一系列的问题,搅得可宜的头都快要爆炸了,那白衣公子,也就是子麟,到底怎么样了?他真的死了吗?
可宜的心忽然像空了一样,师傅说过,子麟就是聂臻的命,还说子麟是病死的,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而聂臻对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如此漠然,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去问六皇叔,这件事,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