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不贞不洁,被愤怒的子民行了圣火之刑,这件事带来的阴影渐渐淡去,两月之后,北齐可汗大婚,即将迎娶大汗夫人,带来了新一轮的震撼与喜庆,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这位众望所为的大汗夫人为人十分神秘,没人见过她的容貌,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可汗十分喜欢,要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尊贵的大汗夫人!
牙帐内,冷啸天看着一身喜庆红的聂臻,勾唇浅笑,“潇潇,你终于肯嫁给我了!”
聂臻无言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云鬓花颜,依然不改旧日国色天香的容颜,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红润胭脂敷面,掩盖了苍白的底色,透出一丝清凉的喜气!
看她如此冷淡,冷啸天的大手划过聂臻身上层层叠叠的鲜亮红嫁衣,有些不悦,“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不应该总是板着脸,至少应该笑一笑吧?”
聂臻终于开口了,却不是他想听的那一句,“但凡笑,总是要发自内心才最美,否则皮笑肉不笑,笑不从心,又有什么意义?”
冷啸天大手一滞,脸色有些阴沉,“自从你回北齐的那一刻起,本汗就知道你不想再做大祭司了,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用一个死囚替换了你,把你从圣火中救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遂了你的心意,如今你虽然没有了大祭司的权力,可从此也不必再为这个身份所累,本汗费尽心思,你总不该对本汗如此冷漠!”
聂臻想起两月前的那场惨烈,虽然一时查不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总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和宁国的人恐怕脱不了关系。
但往往事情坏到极致的时候,反而可能是好事,那个幕后黑手想不到,聂臻刚好可以利用这一次的风浪,消失在所有人眼中,计划很周密,可以瞒过所有人,却没有瞒过冷啸天,他顺水推舟地帮了她,也成为唯一一个知晓实情的人!
可是,尽管这样,她依然见不到无忧,北齐的可汗把人藏起来了,哪里那么容易让人找到?无奈之下,她只有妥协,答应嫁给他,聂臻想不到自己以前和君玄影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拜过堂成过亲,连嫁衣都未曾穿过,今天第一次穿起竟是这样的不情不愿!
见聂臻始终漂亮的朱唇紧紧抿在一起,不见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和娇羞,他的眼眸透出几分阴鸷的冷意,忽道:“你还想着他吗?”
聂臻心下一惊,摇摇头,“没有!”
他闻言,容色稍缓,目不转睛地凝视聂臻容颜如画,“你真漂亮,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大祭司,就只有大汗夫人!”
他拉着她的手,穿过重重帷幔,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红,都跪在地上,面含喜色,高声道:“参见可汗,参见夫人!”
四处都有北齐的歌舞,热情奔放,他笑道:“你看,听闻本汗要册封大汗夫人,子民们都是彻夜狂欢,不眠不休地为我们庆祝!”
聂臻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我们成亲之后,就会让我见无忧!”这是在北齐境内,他是北齐的可汗,无忧在他手上,聂臻别无选择!
“那是自然!”他的语气很桀骜,甚至有一丝喜悦,“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你毋庸置疑!”
聂臻看着他刚毅冷凌的眉峰,颤声问道:“无忧还好吗?”
冷啸天微笑,“当然好,他长高了不少,知道很快就要见到娘了,兴奋得睡不着觉!”
许久不见了,不知道这孩子长多大了,聂臻心下哽咽,眼眸中竟然有了湿意氤氲!
冷啸天见状,忽然附在聂臻耳畔,“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他既聪明又勇敢,在我这个父汗的指导下,已经学会骑马了,他自幼在北齐长大,以后必定身强体壮,完全不像你弟弟那样弱不禁风,我可是把他当成我亲生儿子一般,一视同仁,不,应该是特别喜欢他的聪慧机灵,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他,他长大之后,也必定会成为北齐的勇士,受人尊敬的王子!”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对幼子的自豪和疼爱,让聂臻心底五味杂陈,本应该是在父母呵护下无忧无虑的孩子,如今,想见母亲一面却不得,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见聂臻始终不语,知道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反正你当初决定生下无忧的时候,也从来没打算让他知道,既如此,对一直缺少父爱的无忧来说,本汗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聂臻难得笑了一笑,却有无限惆怅,“对,我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他,无忧也和他毫无关系,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他一身红色喜服,越发显得身材挺拔高大,轮廓英俊,气势逼人,本身也是个出色至极的男子,他对自己的情意,聂臻全都看在眼里,只可惜,经历了种种波折,如今最大的愿望是和无忧一起生活,其他的,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自己欠无忧的太多了,如果再不补偿的话,怕以后一直都没机会了!
今天的冷啸天似乎极为高兴,喝了很多酒,喷出的热气中有浓浓醉意,见聂臻始终愁眉不展,他微垂了声音,“潇潇,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不用这种方式,我永远都得不到你,四年前,那个破旧的古庙,我们的相逢,本就是一种缘分,我们北齐人,生性彪悍,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如果生在北齐,长在北齐,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因为知道你曾经受过情殇,顾忌你心中的感受,我才一直等到今天,四年了,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以后你就是我北齐的大汗夫人,北齐的女主人!”
聂臻看着外面的满堂华彩,刺痛眼睛的红,心头忽然掠过一阵阵惶恐,生平第一次拜堂成亲,竟然是这样胁迫的方式?她心中没有半分要嫁人的喜悦和期待,如今最想做的,就是立即见到无忧,冷啸天就是冷啸天,把无忧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纵是天罗地网,一时也找不到他藏身之地!
看着身边这个男子,聂臻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他就是她以后的丈夫了吗?她要和这个男子共度一生吗?心底泛起的竟然是抗拒,北齐的霸主,草原的王者,却不是她想要的人!
曾经少女懵懂的人,怎会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喜烛高悬,凤冠霞帔,满心欢喜地嫁与良人,从此一生一世,比翼双飞?这婚礼竟然和最初憧憬的全然不同,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一颗又欢喜又好奇又期待的躁动不安的心!
正在思虑间,他含着浓浓酒气的声音在耳边危险地响起,“你莫不是在想,如果今天即将要和你拜堂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聂臻心下一怒,冷冷看向他,“冷啸天,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冷啸天身上散发着阴鸷的气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这么不情不愿,你不是为了无忧,什么都肯做吗?你比谁都明白,嫁给我,对无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聂臻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情不愿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不会知道,拿儿子逼迫他的母亲就范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这和我到底还有没有想着他完全没有关系,自从行刑的那天起,这世上也就再没有聂臻了,如今我唯一的牵挂,就是无忧!”
见她如此说,他的语气终于柔软了些,不似之前那样饱含戾色,忽道:“如果他珍惜你,*爱你,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把你逼到走投无路,如果不是老天怜悯你,你现在早死了!”
聂臻不语,其实于她心里,她也未必能毫无芥蒂,不希望他死是一回事,原谅他是另外一回事,重新回到他身边更是遥不可及的事!
“你这么聪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却一直装聋作哑!”他忽然拔出佩刀,一刀将眼前的红绸缎砍做两半,寒意森森,“我自问对你的情意远远超过他的,你竟然对我一点都不动心?”
他手中的刀映得聂臻脸上都是寒意,只如实道:“承蒙你错爱,只是我无法对一个强迫我的人动心,曾经他欺骗我,可那也是在我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一朝真相大白,我和他早已反目,如今你要娶我,我无法反对,可想要让我爱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无法欺骗你!”
他鹰眸眯起,“你和他在宁国的时候朝朝暮暮,郎情妾意,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可是你最终还是没让我失望地回来了,我问你,如今你和他真的一刀两断了吗?”
聂臻的脸上有一抹浅浅的霞光,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心里想着他,真是毫无道理,如果我果真这样想,现在应该做的是千万百计回到他身边,可是我没有,如今我还活着的消息,也只有你知晓!”
他微微颔首,面上忽然带了几分难得的犹豫,长叹了一声,“好吧,如果你能证明他比我更在乎你,我就把无忧还给你!”
聂臻浅浅微笑,“不需要证明,因为根本没意义,我回来,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曾经的伤害已经造成,彼此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了!”
他却似笑非笑,“未必,这次来参加我们婚礼的他国贵宾可不少,或许你还会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