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40)
八福晋肚子不正常,注意到的可不止林雨桐一个人。这个那个的都有意无意的将视线对准了她。八福晋将手搁在肚子上,微微的遮挡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任谁被这么看着都有些不自在。
但这该怎么问呢?没法问吧。
有些人怀孕是不怎么显怀的。林雨桐以前在医院见的孕妇多了,什么样的孕妇都有。有的到了临产跟前,躺在产房里,那肚子看上去也就跟怀了五六个月似得。穿上宽大点的衣服,有些长小肚腩的女人都比人家瞧着像是孕妇。一个人一个情况,这就没法深问了。
又见八福晋护着肚子,哪怕心里嘀咕,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瞎想。
毕竟嘛,太医院的诊断大家都信得过。
也就林雨桐知道,人家八福晋根本就没请太医院的太医给瞧。
反正不管怎么阴差阳错的吧,大家还都坚信八福晋肚子里揣着崽呢。
十福晋跟九福晋嘀咕,“……八嫂最近求神拜佛的,原来是为这个……”
为哪个?
八福晋心里也悬着呢,奶嬷嬷她老人家看着不显怀,也发愁啊。她含蓄的说了好几个,谁家的谁谁谁肚子疼的要死要活孩子都要生了,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不过好在,母女平安。又说那谁的堂姑姑的表侄女的婆家小姑子夫家的妹妹,怀孕八个月跟人家四个月似得,不过也还好,生下的女儿五斤八两,可不算小了。奶嬷嬷年家大了,老人家一辈子经过的见过的可都不少,说了十多个例子,都是不显怀的妇人的例子。但这些例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生的都是女儿。
老人家是怕自己到时候失望,隐晦的点拨自己呢。
可这么大年纪了,好容易怀孕,要真生个闺女,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虽然闺女自己不嫌弃,但要是个儿子就好了。要是个儿子,自己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所以她真是特别虔诚的烧香拜佛。
哪怕别人在背后念叨,说自己是想儿子想疯了,她也依然如故。
端午宴安排的不错,都是宫里的成例。林雨桐并不在这上面花费多少心思。不过下面的人想出头,做的十分用心。然后席面上来就有不少人夸,这个说这个荷叶凉糕好吃,那个说玫瑰饼也不错,只八福晋坐在那里是一口水都没碰。
林雨桐心里白眼翻了又翻,你怀孩子关我毛事?犯得上害你吗?谨慎小心成这样,做给谁看呢。气的不行,林雨桐就问:“八弟妹没有想吃的?这么饿着可不成。”
八福晋真不是不想吃。就是觉得吧,跟这宫里,跟这人,她觉得犯冲。要是没有老四,自家胤禩如今……挡了胤禩的运道,难保不会挡了肚子里孩子的运道。要不是胤禩坚持,她是真的脸进宫都不想的。至于吃东西……还是算了!他们家的东西吃了得从脊背咽下去!消化不了啊!
她面上带上几分笑意,语气微微有些歉意,很真诚的样子,“娘娘赎罪,不是不想吃,实在是最近害口,今儿想吃这个,到了明儿就不想吃了。刚才想起来还觉得应该特别香,但一到嘴边,闻着那个味就难受……”
孕妇的口味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这么一说,就连林雨桐也觉得大概真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怀孕了嘛。她主动叫人将八福晋前面的菜都撤了,省的她闻着味都难受,“要是想吃什么了,叫人给你单做。”
这总够意思了吧。
怀孕八|九个月的,还不是该进宫就得进宫,叫站着就得站着,叫跪着就得跪着,给了苦瓜不敢说吃冬瓜的。如今八福晋这待遇,觉得算是恩宠了。
八福晋谢恩。这些福晋就彼此聊了起来,话题就是害口。
什么酸儿辣女啊,什么要吃品相好的东西孩子的长相才好,反正是什么都有。生过孩子的,还都拿自己说事,这个说我怀我们家老三的时候怎么怎么着,那个说我怀我们家二格格的时候又怎么地了。
听的这个正在孕期的八福晋津津有味,还不时的凑过去追问两声。
可像是五福晋这样的,就有点难受了。谁家咱没生孩子,也真不知道怀了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感觉。再看年纪相差不大的八福晋一副幸福孕妇状,肚子里咕嘟咕嘟的就往外冒酸水,刚才还吃着觉得香甜无比的酸辣肚丝汤,这会子都失去了味道。
直到出宫回家,心里还闷闷的,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在宴席上喝了两口酒,又在马车上这一晃悠,一进府‘哇呜’一声,就吐了出来。
五爷一边叫人伺候一边说她:“你说你也是,宫里的酒就那么好喝。没出息那样!要在宫里就吐了,人家还以为你也老树发新芽了。”
他|妈|的!
五福晋心里爆了一句粗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膈应怀孕的事呢,他又提!
一秒钟都不想看见这老东西了!
要不是他年轻的时候只爱往那些小妖精屋里去,说不定自己的孙子都能进学了。
委屈死了怎么办?越委屈心里就越不得劲,有一种看见这老货就想吐,听见他说话都想吐的冲动。
赶紧叫丫头扶及自己回去躺着,不见这老货就不恶心,不恶心就不吐了。
“要叫太医吗?”丫头急忙问了一声。
五福晋还没说话,五爷就喊了,“叫什么叫?还叫太医!叫太医干嘛!说福晋吐了。担架吐了是怀崽了,咱吐是贪杯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回去煮一碗醒酒汤灌下去,明儿就好了。矫情什么?”
矫情你祖奶奶的腿儿!
爱新觉罗胤祺,咱们且等着!
五爷瞧着五福晋就那么走了,没有喷回来就走了。还有一些不适应。想想刚才说的话,好像真有点过分啊!
瞧着把今儿吃的都吐了,就又赶紧叫了贴身的太监,“叫小厨房做点福晋爱吃的,软烂的备着。一会送过去。”
五福晋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就见一桌子菜还有桌子边一点也不想瞧见的人,刚压下的恶心劲又来了,扶着丫头脚下一拐,朝内室去了。
这是怎么的了?
五爷看桌上的菜:不喜欢吗?
“不喜欢!”八福晋摇摇头,将脸瞥向一边,看向八爷献宝似得拿出来的酱菜,“一点也不想吃,吃不下去。”
这可怎么整?
“听我的,叫太医吧。”八爷伸手摸了摸福晋的额头,“这样下去不行,你不吃,孩子自然就长的慢……”
八福晋的手按在肚子上,想了半天才道:“我……我想吃西瓜……”
西瓜?
端午时节,西瓜没下来吧?
早点的西瓜都得一个月以后,六月份才有吧。
许是谁家温泉庄子上的熟的早?没见啊!
打发管家找了一圈,“都说怎么着也得十天半月。奴才亲自摘了两个,当时切开了,刚上了色,瓤红不红白不白,吃不了。”他说着就招手叫人将篮子提过来叫主子看,“要不送厨房叫他们炒了给福晋吃。”
生瓜蛋子做菜,他以前在庄子上吃过。偶尔吃一次,感觉还是挺新鲜的。
八爷摆手,别没吃下去,反而又招她吐了。
管家一脸为难,“奴才也打听了,要说有,说不定三阿哥有。”
三阿哥?
弘时?
八爷看他,“那你去三阿哥府里……”
“不是……爷……”管家赶紧道:“奴才不知道在哪听了一耳朵,说是三阿哥把长春宫的花房该菜园子了。什么瓜果蔬菜都有。要不去试试?哪怕没有西瓜,别的说不定能有……”
长春宫里的?
那就是得找皇后呗。别管是谁种的,在皇后的地盘上就是皇后的。
想想福晋那发黄的脸,每次出门没有半盒子粉是遮盖不住的。再这么下去真不行,“那就备车吧。进宫一趟。”
林雨桐没想到八爷进宫就是为了一口西瓜!
西瓜这东西她有啊!从来都不缺。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晚上跟四爷还常不常的躲在床帐子里偷吃呢。
但这玩意吧,不能拿出来。
唯一能拿的,就是暖房里的了。是弘时带着他媳妇种的。
至于熟没熟的,林雨桐还真不知道的。如今董鄂氏还在里面呢,她打发人去问,董鄂氏亲自过来了,后面跟着的丫头一人一个不大的篮子。一个篮子里装着俩三四斤重的西瓜。一个里面是别的菜蔬,都是没下市的。说是孝敬八婶的。
东西放下,人就告退了。
八爷就不好意思,“……叫四嫂见笑了,怀个孩子,惊动了这么多人……”回去还不能先说这是宫里的,否则福晋是不肯吃的。
林雨桐跟八爷客套,又隐晦的道:“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外面不好找宫里有的,你就只管来。要是还是不行,该看太医的还是要看太医的。”
八爷连连点头,嘴上应着,心里却知道,福晋是不肯瞧太医的。死活都不愿意。
女人有时候根本没道理可讲,她又那么大的年纪才怀上,过度紧张也是有的。不过好在外面的大夫也不错。给自家这大夫,又是个家里世代都行医的。没有个喜脉都诊错的道理。
带着瓜果回来,八福晋过来很高兴,一个人吃了半个西瓜,胃口一下子就好了。
八爷就吩咐人去请大夫,“还请济仁堂的当家来诊脉。”
济仁堂是百年老字号了。东家姓董,如今当家的是这位董大爷。医术着实是不错的。上次就是请了这位董大爷来诊脉的,此人非常谨慎,说是月份浅,说不好。且得等两三个月的时间。
没确诊,八爷倒是不像张扬的。但这不是不张扬别人就不知道的事。当时那个情况,该知道的这不是都知道了吗?他也害怕闹乌龙,但这位大夫不是说了吗?月份浅!
如今福晋这症状,除了肚子没鼓起来,那瞧着就是怀孕了。
八福晋吃的香甜,吃着还白了一眼八爷,“你说你也真是的!人家有经验的老人都说了,别总叫大夫瞧啊瞧的,再惊着孩子。”
八爷笑着迎了,但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
两口子一个吃的高兴,一个瞧的高兴,正高兴呢,管家来了,“……董大爷来不了了……”
怎么了?
八爷忙问:“要是家里出事,能帮衬的就帮衬点。”其实以前是董家的老爷子一直给府里瞧病,算是个熟人。就是如今皇上派了太医来,他才不再怎么走动了。而且董家的老爷子年纪不小了,下针的时候手抖的厉害,也确实是没办法诊脉了,当家的这才换成了董家大爷。这不能复诊没关系,京城的好大夫多的是呢,别弄的自家没有人情味才好。这才有了交代出来的这句话。
管家忙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家二爷南下办药材去了,三爷北上修祖坟去了。这大爷好巧不巧的,昨儿配药的时候,被铡刀伤了手。手指头差点没切下来……”
哎呦!这怎么话说的?
八福晋赶紧道:“他们家的伤药未必有宫里的好,我记得弘旺那里有皇后给的伤药,叫人给送去。”
管家这边应着,但眼睛去看向八爷。
八爷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京城里这一大摊子,只留了一个人。还偏巧,就切了手了。这种医药世家出来的,五岁能拿筷子就会切药了,几十年下来了,竟是能切了手。更何况,东家切的什么药?那些小学徒都是吃闲饭的?就算是秘方,最后一味药需要他们配,但这肯定是不需要东家切的。你想啊,这单独留一样或是几样药下来不叫切,之后又莫名其妙完整的药材慢慢就不见了完了,那谁猜不出来你的秘方最后的的药可能是什么啊。人家那方子攥在手里几代人了没出纰漏,可见不会办这种蠢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家躲了。不敢来诊脉。
为什么不敢诊脉呢?
八爷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看向福晋的肚子,心里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泄了。他不信京城名医会看不出来喜脉。
掩下脸上的神色,垂下眼睑,他的语气依旧温和,“要不我去趟董家,也有些日子不见董家老爷子了。正好问问孕期的禁忌……”
“有嬷嬷呢。”八福晋嘟嘴,“她们都是老道的人了。”
可她们不也什么也没瞧出来吗?
八爷伸手将福晋吃到脸上的西瓜籽拿下来顺手扔了,“你跟别人不一样,年纪在这里放着呢。小心没大错,再说了,董老大夫跟了咱们几十年了,有什么信不过的。”
也是!
“早去早回。”八福晋抿嘴笑,觉得女人还是得有孩子,胤禩多少年都不曾这么有耐心,这么体贴过了。
董家对于八爷的到来吓了一跳,到了书房,八爷才把斗篷取下来露出真容来,“别多礼了,都坐吧。”
董老大夫叹了一声,董家大爷有些战战兢兢的,手上缠着绷带,脸上的冷汗直往下流。
“董老啊,您这是何苦。”八爷扶着董老大夫坐下,“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我胤禩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的。”他指了指董家大爷的手,“您瞧瞧,这可是治病救人的手,怎么就自毁成这样了?”
董家大爷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冲着八爷就磕头,“八爷,都是小的学艺不精……”
八爷赶紧拦了,亲手将人扶起来,又查看他的伤口,“你这么做,是叫胤禩无地自容啊。”将人摁在凳子上坐了,他才又坐回去,苦笑一声,“今儿一听你这边的情况,我这心里就有谱了。你之前诊脉,怕是也没说实话。”
董家大爷满脸羞愧,“是小的的错。”
“哪里是你的错?”八爷摆手,“是你觉得太医怎么会诊错,对不对?”
可不是吗?
自己过去的时候,外面都传遍了,就是进了八爷府,个个都喜气洋洋的,说着福晋怀孕的事。传成这样了,那这肯定是太医给瞧了,要不然没有准信,能传成这样?他当时就觉得,叫自己去大概是想开了保胎的方子。毕竟自家老爷子更得八爷和福晋的信任吗?
可这一诊脉,他就懵了。这根本就不是喜脉。
是太医院错了?还是自己学艺不精?
说不好呢。
但在京城混饭吃,还开的药铺,太医院是那么好得罪的?再说了,八爷府是有了皇上给的太医,老爷子这才不再去八爷府的。那这到底是太医诊错了,还是里面有什么自己不该参与的阴谋?一想到这些,他头皮都发麻。大户人家后院的阴司都多的是,更何况是皇家的事。在太医院确诊的情况下,他能说什么?
说福晋您根本就没怀上?
那这一准就完蛋。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月份浅,不好说。
本来怀孕的月份浅就不好把出来,大夫谨慎点这没错。
自己都说了不好说了,就是不确定。
又说等上两三月,到那时也就不用自己再去,怀没怀上,自己都能判断了。最起码肚子有没有变化这非常直观。就是个例肚子不怎么鼓,但这肚子里有货没货,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按照这个逻辑,这两三个月他是过的胆颤心惊。
他每天叫人关注八爷府的事情,越打听越心凉。直到前几天,八爷府的人还满世界的找新鲜玩意给福晋,因为福晋偶尔害喜,不想吃东西。
一听这消息他就知道坏了,八福晋铁定没觉得她没怀孕。
这事不敢再瞒着老爷子了,连忙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太医院怎么会错了呢?”董大爷不敢说其他的猜测,只把这一条拿出来问老爷子。
老爷子皱眉,“也不一定是太医错了,你就没听前段时间外面的流言……”
流言说八福晋对八爷的一双儿女不好,甚至将庶子庶女赶出门。而唯一的儿子带着姐姐别府令居这也是事实。
老爷子有另一种猜测,“福晋怕是跟八爷为了庶子庶女的事闹的不愉快……”
董大爷当时就懂了,夫妻交恶,这在大户人家很常见。为了挽回男人的心,怀孕是改善夫妻关系的捷径。老爷子怀疑这假孕是福晋一手自导自演出来的。
想到了这种可能,那他就更不敢上门去了。
老爷子出于谨慎,将老二一家子安排到南边去了,将老三一家子安排到北边去了。自家的儿孙都跟着老三一家回老家去了。说是修葺坟茔连带祭祖,其实就是躲了。就留下自家两口子侍奉老爷子留下京城。
贵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一个喷嚏,对自己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就是飓风。
八爷是谁?那肚子里曲曲弯弯的他比谁都看的明白。心里即便猜不到全部,也总有那个七八分是准的。
别的他一句也不多问了,只道:“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叫人怎么说呢?
董大爷擦了擦头上的汗,看向董老爷子。
老爷子能说什么,叹了一声,“对八爷有什么就说什么?主子这么宽大,做奴才更改说实话。”
董大爷愕然的看向自家老爹,老人家一辈子就见不得奴才这个称呼,如今为了儿孙也是用了。用了奴才,才能叫人更放心。这是有投靠的意思吧。
八爷眼睛闪了闪,却没说推辞的话,只问:“福晋常不常的恶心、呕吐”
“恶心想吐这个……着凉或是肠胃不适都会导致这种感觉,所以这种状况是很难作为是否怀孕的判别。”董大爷轻声解释了一句,又道,“要是现在还恶心想吐,这大概是肠胃不适,比如吃了别的什么跟脾胃不和的东西……”
八爷就明白了。她一辈子都不是很爱吃酸辣口味的人,如今却常常这么吃。因为天热了,还都是凉拌的。别的不碰,这些东西一吃就是一大碗或是一盘子。前几天不知道听哪个丫头说她嫂子怀孕的时候就想吃酸辣的粉条子,她马上就让人给做,将粉条煮好捞出来凉水里过了,拌的酸酸的辣辣的,吃了一碗当天晚上就恶心的吐了,只怕还真是脾胃不和的缘故。
董大爷小心的观察八爷的脸色,见他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心里就踏实了一点,说话也更沉稳了,“至于月事停止,好些女人生完孩子有那么几年月事一直不调,或是人到中年之后,有些女人也会变的脾气暴躁或是消沉,月事有时候连着来,有时候三两个月甚至半年都不见一次。这是很常见的情况。不一定就是怀孕了。”
八爷点头,又低声问了一句,“福晋总觉得有胎动……”
“胎动得在五个月的时候……”就算真怀上,四个月也不可能胎动的。“这种感觉其实就是肠蠕动而已。人的肠胃不适时,恶心、呕吐加上明显的蠕动是十分常见的现象,确实跟有喜初期有些像……”
董大爷说着,就又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老爷子才道:“其实……咱们开药铺的,见过的病人多了。像是很多多年无子的妇人,都会出现类似的事情,觉得自己怀孕了,信的真真的,结果告诉她们不会,结果她们都不信。又哭又闹都是轻的,还有带着婆家人娘家人来砸摊子又勒索的,更有那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的……”
老爷子猛地咳嗽了一声,董大爷就马上住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八爷却已经懂了董大爷话里的意思,他想说,如今这样都是福晋想孩子想的走火入魔了。
这要是叫她知道她没怀上……伤心难过失望甚至绝望……
八爷都不敢往下想。脑子里都是福晋如今满是幸福的脸,多少年没见过她这样子了?
书房里一下子就静默了起来,谁都没有说话。
董大爷小心的打量老爷子的脸色,心里有些虚,今儿这又说错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八爷说:“开方子吧。”
嗯?
什么方子?
八爷对他反应迟钝这事表现的相当宽容,“福晋身体违和,该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尽管开方子……”
说这个啊!
这个容易。富贵人家的夫人到了年纪大都有类似的症状。他赶紧起身去书桌后面写了方子,又拿给老爷子斟酌。
老爷子点了头,他才恭敬的将方子捧过去。
八爷接过来看了,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将方子慢慢的折叠好收起来,这才道,“用了这方子,月事会正常吧。”
“当然。”董大爷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治不好,您砸了我们家的铺子。”
“大概得多久?”八爷问的漫不经心,说着话就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福晋的情况急不得,再如何也得三两个月吧。”董大爷回答的很诚恳,“只要按时服药,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啊!
八爷深深的看了董老爷子一眼,“那就麻烦了。告辞。”
等把八爷送走,董大爷就看着自己的手后悔,“要早知道八爷是如此,儿子干嘛要挨这一刀!”八爷真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董老爷子一叹,自己这个儿子啊,真不适合在高门大户里走动。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愣是一点也没看明白,“你歇着吧。最近别出门了。”
“那哪行啊?”董大爷看着手,“不能出诊,但生意还得做吧。”
“我去。”董老爷子一边宽衣一边道:“我明儿去一趟八爷府。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还是我来……”
去八爷府?
为什么啊?
药方子不是已经给了吗?
“这什么方子?”八福晋递给嬷嬷,又问八爷。
“补身子的。”八爷说着就浅笑,“不过这么吃着也不行,我跟董老爷子说了,叫他明儿来一趟。那些孕期禁忌,一个人一个体质,需要注意的也不一样。咱们谨慎些,叫大夫给瞧瞧。别人你信不过,老董你该信得过吧。”
八福晋这才点头,躺下的时候将八爷的手拉过去放在肚子上,低声笑道:“摸到了吗?他动了。”
八爷的手僵了僵,随后就放松了,好长时间才‘嗯’了一声,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八福晋就笑,“他多有劲。以后可得给他找个好的武师傅。”
八爷睁着眼睛将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八福晋跟着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睡的倒是快’,不大功夫,她就睡着了。
八爷这才起身,靠在迎枕上打量她。年纪确实不轻了,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但她脸上的笑却是好些年都没有过的。哪怕是睡着了,嘴角也沁着笑意。再看看她放在肚子上的手,八爷微微叹了一口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一晚上没睡好,八爷起来眼圈都是黑的。
八福晋有些歉意,“我又睡的不老实了吧。”胤禩觉浅,身边人一动他就醒。估计是自己吵到他了,“要不你先睡外间?”
“不用!”八爷给她挑了簪子插头上,“乐意陪着你……和孩子。”
八福晋蜡黄的脸上就多了几丝红晕。
夫妻俩早饭都没用完,老董来了。
老大夫就是老大夫,每句话都说到八爷的心坎上了,“……是怀孕了,四个月了。胎有些不稳,不可再劳累,走远路攀爬颠簸这些都不适合。害喜肯定有一些,但还是要忍着。正常的吃饭,这对孩子好,尤其要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大人想吃什么就是孩子的身体需要什么千万不可拧着来。”一边叮嘱着,一边写怀孕的禁忌,“药还得按时吃,如此养上四五个月,该是没有大碍了。福晋身子底子好,只要尊遗嘱,小阿哥会平安的。”
八福晋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还不忘了嗔怪八爷,“我就说是怀上了,你还偏不放心。嫌我不叫太医瞧,又是找大夫的。你不是女人,不知道这肚子里块肉的感觉。有没有的我自己心里能没数吗?如今这心总该放到肚子里了吧。”
老大夫就跟没听见似得,收拾自己的药箱。
八爷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一片欢喜应着是,“你歇着。好好大夫的话,再不可跑出去求神拜佛了。孩子颠簸不起。”这要是将来……外面还不定怎么说呢?求神拜佛就得了这么个结果?两口子不定造了什么孽了。
八福晋脸上露出几分悔色,“不会了肯定不会了。”说着又低声道,“那你早点回来陪我。”像是小姑娘撒娇似得。
八爷没有不应承的。十分好脾气,“送了大夫出门就回来。”
到了外面,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八爷没动,这里原来种着一棵梅树,后来将梅树移栽到前院,这里栽了一棵十年生石榴老树。可栽过来都快十个年头了,不管怎么侍弄,就是没有结过果子。不过今年倒是齐了,五月份一到,这树上就开满了朱红色的石榴花,远远看着,跟挂着一个个小喇叭似得。原以为,真是老天有感。如今看来倒也未必,他跟老大夫感叹,“这有花未必就有果啊。”
这话没法接。
老大夫没言语,只在他身后默默的站着。
八爷没看他,只道:“三两个月调理下来,月事就正常了?”
“是!”老大夫面容不惊,补充道:“可能会多一些,瞧着像是小产了。”
八爷点点头,还是老大夫更明白自己的意思,“那我就不远送了。三两个月之后,还还得你来。”
一事不烦二主,早就想到的事。
打从那天起,宫里再有事八福晋就告假,理由就是养胎。
“还真怀孕了?”林雨桐嘴上啧啧有声,还不忘伸手捅一捅四爷,“赶着趟儿生孩子呢都!”
“老八还是太闲。”四爷撇嘴,闲的都回家生孩子玩去了。
林雨桐就觉得吧,四爷是真心觉得老八是个讨厌鬼,一点都不盼着人家好。不过,秉承着公道的原则,她还真得替八爷说句公道话,“……到底是亲爹,对弘旺和萱宝也没真不管。听说现在差不多天天都去弘旺那边坐坐,萱宝昨儿进宫还说呢,他阿玛给他们置办了庄子铺子……一个人一想法,兴许老八就觉得这么做对俩孩子好呢。”
四爷手里的折子一放,难得八卦的问林雨桐,“郭络罗氏真怀孕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
怀孕是有假的,但是图什么啊?
“没根没据的……”林雨桐白他一眼。
四爷摇摇头,“不对!你说这冷了孩子两月转脸又莫名其妙热起来了……”为什么啊!
养孩子他就不是那么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