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93)
长着一脑门『乱』七八糟头发的同桌, 家住哪儿来着?
清宁抓着笔的手抬起来挠了挠头,圆珠笔‘嘣’的响了一声, 笔头进去了。接着在头上又按了一下, ‘嘣’的又出来了。想接着写字吧, 笔挂住头发了。
她抬手一边解救头发,一边扭脸问同桌:“桌儿, 你家是在东城家属院住吧。”
这地方她知道。当初区里给自家分的房子也在这里。三室两厅的房子。自家住肯定是够住的,但是呢, 这地方是属于公家的地方。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的。等不在这里干了,房子得收回去。房子当初就是别人走之后腾出来的,啥都是旧的。因为老妈上任比较急, 又是拖家带口的,人家来不及装修。
一般情况下, 要是来不及装修的话, 领带先住区『政府』招待所,等收拾好了,才会搬进去的。
老妈嫌弃麻烦,各种的不方便。再说自家有房子,也不算是远。装修的风格再过上三十年都不会落伍的风格,住着特别方便,就没去。
但是同桌每次等公交, 去的那个方向吧, 好像就有一站是东城家属院。
他之前恍惚也听谁说了一耳朵, 没往心里去。
但这会子他这么一嘀咕,叫她就觉得吧,她肯定是知道啥了。
『毛』丽知道这不稀奇,老妈去城中村视察工作去了,『毛』丽刚好没能来上学。碰见过爷不一定。但是同桌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那只能是他家里谁知道老妈的闺女叫啥。
杨东扭脸看自家这同桌,面带无语:“我家跟赵梅阿姨住一层楼,门挨着门住着。”
她给清宁又是送衣服又是送伞,还总是带着仿若春风般的笑意。就是自家老爸不旁敲侧击的问,自己也猜出来了。
清宁看了杨东一眼,脑子里滑过一个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有一位好像是姓杨。
秃顶带着个眼睛,这位该不是桌儿他爸。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同桌任『性』的头发,“挺浓密的……”想起以后也会凸光光……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两人谁都没说透,可都猜出来谁是谁了。
杨东跟清宁吐槽:“我爸都快被虐死了……”天天晚上不到凌晨不睡觉。他自己休息不了就算了,关键是他不平衡啊,“你爸我都混到这份上了,都副主任了我都这么努力了……你小子你凭啥不努力。”
“呵呵!”杨东半眯着眼睛,“他说他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拼命过。那还是改变他命运的考试呢。现在本该是小茶喝着,小步子迈着,迟到早退有面子不会有人计较了。可是……好家伙,上面就来了这么一位煞星,天天的查资料,做调研报告。但凡有一星半点的差错,那边一眼就能看出来。做调研就是做调研,必须是确实跟受访的群众说话了,要不然一旦查出来,直接滚蛋。你想想啊桌儿……养尊处优坐办公室久了,天天的出去,跑城中村调查。上上下下的看各家的房屋情况,具体人口,再跟主家聊聊,做记录……回来就可晚了。然后还得做总结,有时候得过了十二点,有时候得到凌晨二三点。我家的电视最近我妈都不敢开了……有一个高三生,还有一个比高三生还努力的……你懂得……”
怨言不小啊。
清宁回去一学,林雨桐就这么说。
有怨言也不行啊。该干的活还得干。
只不过第二天约谈杨主任的时候也说了,“……知道大家辛苦,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不辛苦不辛苦……”杨主任笑的特别憨厚,“坐办公室久了,跟人民群众都脱离了……”巴拉巴拉的……
林雨桐就促狭的笑:“……你可没你家杨东实诚……”
“呃?!”混到自认为不错的杨主任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杨东实诚?
实诚的杨东到底出去说啥了?!
下班等孩子放学了,他就虎着脸,这个一副随时要揍人的架势,然后问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出去都怎么败坏你老子的名声了……”
莫名其妙!
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还跟自己叮嘱说:“出了门不要说是谁家的孩子。要低调!”
这都跟笑话似的!
真当您跟金清宁她妈一样了。
人家说低调还像话,您这?
败坏您名声,您的名都没几个人知道,这‘声’败坏的着吗?
他撇撇嘴,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只朝厨房喊:“妈,你看我爸……”
粗壮的女人从厨房出来,一手勺子一手铲子,“嘛呢?嘛呢?儿子辛苦一天了,你有个当爸的样儿没有?”
屁个辛苦!
赵梅说了不止一次了,每次去给区长家的闺女送东西,都见这小子睡觉呢。
智商不高,还懒的不行,就算是手脚齐全,那也是半拉子残废。
从头到脚没一点看得上的地方:“你是不是跟你同学说啥了?跟你说了要低调要低调……”
呵呵哒!
杨东脸上『露』出小小的一个嘲讽的笑意,然后就道:“你不是叫我跟同学搞好关系吗?说说家里的情况这是增进了解嘛,您急什么啊?”
吸吸鼻子扔了书包,沙发上一赖,“你们领导说发奖金了吗?”
臭小子!
杨主任坐过去,“跟同……学处的挺好?”
杨东斜眼看:“肯定发奖金了。不是我说你老爸,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能只埋头干活,还得学会适时的诉苦……”
看把你能的!
咱俩换换你是不是觉得你也能当区长了。
杨主任苦口婆心:“别把你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这人脉是顶顶要紧的。同学关系,又比别的关系更纯粹……”
杨东白眼一个紧着一个翻:“您都说了,同学关系是纯粹的。我要跟您说的似的,那就是带着功利的世俗的目的接近人家的。您也知道人家的智商高,我打的主意是啥人家看不明白?”他轻哼一声,“您啊,也就是个副主任的水平,别折腾了,就这挺好的……”
说着,直接起身放饭桌,准备开饭。
小两居室,不到五十平的面积,住的紧凑的很。
饭桌是折叠的,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的那种。
杨主任看着儿子忙的有条不紊,气的直运气。
孩子妈从厨房出来,可能是听的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她接话问:“别的地方可都拆迁了。说起来咱们这小区地段也挺好。也没说会不会拆了重盖。现在不都是盖高层吗?一栋楼能安顿半拉子小区。这会能不能给咱弄了大户型啊。你的级别不够,咱可以掏钱买嘛。儿子都多大了,考上大学还好点,能有个缓冲的时间。这要是考不上,这紧跟着就得考虑结婚的事了。你说没房子,谁家姑娘愿意跟咱们。”
哪跟哪就结婚?
杨主任朝老婆摆摆手:“不想着他考不上大学安置工作的事……去去去!头发长见识短。”
杨东倒是光棍:“别为我的房子担心。”
“把你能耐的”杨主任把饭扒拉着往嘴里塞,“小子,别瞧不上你老子。你将来指着你老子的地方多着呢。没你老子累的跟三孙子似的,工作、房子、媳『妇』……靠着你,一样也没……”
“呵呵。”杨东撇嘴:“不就是房子吗?不就是媳『妇』吗?我将来招赘出去,上丈母娘家住去。您放心,房子媳『妇』就都有了。”
好些有公职的,计划生育嘛,只许生一个。城里又比农村更严,所以好些都是独生子女。有儿子的还罢了,那有闺女的,好些都打着这主意了,招赘个上门女婿来。
准备房子,啥都给准备。只要孩子好,只要肯上门。
这家属楼里住着的,好几乎都是招赘的农村出来的小伙子上门的。工作还是都是老丈人家给安排的。
这可是将了两口子一军。
孩子妈唬的就锤孩子爸:“少嘚瑟几句行不行?你要是没能耐的叫咱儿子招赘出去了,我跟你说,咱这日子就甭过了……”
杨主任气的哟!这个要债的小崽子!
但家属区这事,真就得放在心上。他真觉得,发啥奖金都是虚的,实实在在的给大家把住房问题解决了,那别累的跟孙子似的,就是累的跟重孙子似的都成。
但得找个机会跟领导汇报吧。
第二天,他在楼道里挡住赵梅:“……芳芳的工作怎么样了?”
赵梅的闺女赵芳今年中专毕业了,学的是财会,档案一到人事局,工作就分配下去了。去了区财政局,八月中旬就正式上班了。
这个不需要赵梅去找关系,但一分配下来,就都明白。这个大秘书的身份是顶用的。
她把这事跟区长说了,林雨桐只说知道了。
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工作的事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找对象结婚,“孩子的房子你有打算了?”
都是一个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得给孩子准备房子的吧。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要跟孩子住。
赵梅就明白啥意思了。老式的家属楼,一梯四户,他们两家都是中间两户,南北不通透。大门是栅栏一般的防盗门,大夏天的,里面的门敞开,挂着门帘,防盗门关着,为的是通风的。隔壁说话她家听的特别清楚。
尤其是杨主任家的嫂子,那大嗓门的。
他们在家一吆喝,好家伙,今儿早上好几拨试探着问的。
她都不敢跟区长说,这风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这事……我今儿试探着问问……”
就是杨主任不找自己,这事自己也得跟领导提个醒。房子这东西吧,谁家都缺。这消息传的最快了。
林雨桐一边看文件,一边听赵梅说话:“……不知道从哪来的小道消息。估计是看周围的地皮都开始建了,咱们家属区这位置……”
没把杨主任在家跟老婆孩子说话,然后话赶话的说了些个,这隔窗有耳的……
这事杨主任其实也挺冤。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东西,“咱们现在那家属楼,建起来到现在多少年了?”
“有五十年代的,有七十年代的,那几年看着也还好,现在瞧着……”尤其是跟周围这眼看建起来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寒碜的很。
其实建家属楼,真未必就会搭钱进去。
底层都盖高层,其他楼盘对外当商品房卖。钱就赚回来了。
这事可以考虑。
琢磨了琢磨,她当即就起身,找领导去商量了。
钱袋子归『政府』口子管,她提议说可以盖,那谁会反对。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欢欣鼓舞都不足以表达大家的心情,纷纷打听呢,这回是多大的面子,怎么一个章程等等。
林雨桐把事交给一位副区|长,唯一要求的一点就是:“工程标准,必须是表明防震级别。”
防震?
啥震?
地震?
咱这地界,有记载以来,大地震,大到有大伤亡的地震,好像还是明朝的事。
这么一个不是地震频发区的地方,你要搞防震?
咋想的?
这位没多问,意思他领会了,就是这房子得结实呗。
也就是说少弄那不靠谱的建筑公司,得真材实料的盖,得往牢靠的盖。
其实不光是盖家属楼有这个条款,就是之前的纺织城建设,这一条也表明并且画了重点符号。
之所以没人提出异议,就是因为林雨桐在县城的开发区就搞这一套。像是学校医院这些地方,那更是把防震级别当做一个硬『性』的标准。不达标?对不住!不成!
有那边的模板在,谁都知道这位的做事手法和脾气。
当然了,大家的猜测,跟林雨桐的初衷并不一样。林雨桐是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就想着,只要把防震这一条,做成模板,做成标准。把他常规化,日常化。过上几年,这样的要求不再是叫人看起来像是奇葩的行为,而是大家所认可的行业标准。
她想,真能做到这一点,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人嘛,不管是做啥,都免不了人有非议。这标准出来,就有人说了,说林区长是啥都学人家国外的。人家日本地震频发,人家弄那一标准。咱们呢?八百年都遇不上一回地震,却不切实际的照搬人家日本的东西,巴拉巴拉的,批评的声音从来就没停止过。
可谁在乎呢?
清宁就安慰她妈:“我听『毛』丽说了,他们那边村子里的人都说了,房子当然是结实了好。别管啥标准,总比那些豆腐渣工程好。听说还有地方拿竹子代替钢筋呢。您这样要求没错。”
错没错的,只能用时间去证明。尽力做到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四爷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八月末了,清远回来叽叽喳喳的,爷俩两月算是转了大半个国家。
到家了那是啥公事都不谈,先问老婆孩子。
尽管是天天打电话,吃啥了喝啥了都发短信说一声的,但不在跟前肯定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四爷回来梳洗,林雨桐跟着进进出出,清远在另一边的卫生间洗澡,不时的叫一声:“妈——”
然后发现老妈围着爸爸转悠的特别有耐心,说这个说那个的说的不亦乐乎,他这边是要啥都给取,但就是取完人就跑了。
他就闹不明白了,到底谁更需要她。
林雨桐跟四爷道:“跟你出去了一趟,我看现在洗澡就有模有样了……”
在家里总要人帮忙,现在瞧着自己洗的也挺干净。
也算是孩子成长了。
吃了晚饭,清宁一件一件看他爸带回来的东西,最喜欢的就是少数民族的衣服,苗族的衣服上面全都挂着银饰。母女俩一人一身,换上叫客厅里转悠。
四爷拿着相机,给拍照。
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老公儿子回来了,林区长的心情都不一样了。赵梅机灵的把凡是不好处理的问题都一股脑的搬过去,这个时机最好。
林雨桐一翻开,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清理城中村,扫|黄清理工作倒是做的富有成效。可这里面查出来的东西却有点不好处理。比如赌场里好些都是公职人员,比如抓嫖|娼的接过抓了市领导的几位亲戚,还都是公职干部。
人还在公安局压着呢。
“您看这事……”咋处理啊?
电话打到林雨桐那,结果昨晚手机处于静音状态,而电话线给拔了。
两口子两月没见面了,事办到一半被打搅算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联系不上自己就找赵梅,赵梅上门找自己也就是一二十分钟的事,真未必就耽搁啥。
大事是没耽搁,可偏就给遇到这事。
不接电话是因为跟四爷办事着呢,可大部分人估计是觉得林区长这是不讲情面,这是估计有人求情,所以躲了。
林雨桐是真哭笑不得,还不兴两口子亲热了。
可这就这么寸,偏偏给赶上了。
咋办啊?
这边正琢磨咋处理呢,电话响了,林玉健来电话了。
“桐啊!”林玉健没跟林雨桐绕圈子,开门见山的就道:“你嫂子的一个表弟,昨晚听说被你们那边给关进去了……”
别人还没求过来呢,他找上来了。
这事咋整?
自己不开一面,公安局那边都不会硬扛着。
不是啥大罪过,就是参与赌博了,数目比较庞大的。
叫公安局秉公处理,也就是罚没赌资,然后再拿点罚款赎人。没别的。
所以这个面子自己得给兜着。
到了省城,跟林玉健两口子在外面吃过饭。但平时,林雨桐和四爷是尽量的跟那边保持着看似疏远的距离。打电话这是常事,但把关系弄的特别明朗,这个真没有。
这个人家两口子也明白。四爷现在是在省政|府的,而林玉健的老丈人,是副省高官。这是有利也有弊的事。甚至是弊端大于利处。
其实有没有人帮衬,四爷想办的事,总是想办法能办到的,求到对方身上的情况,真不多。但弊端呢,就是过早的把自己放在一派当中。一说起来就是那是谁谁谁的亲戚。这一层关系,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划分的界限。别的领导用你,可这心里也都有距离的。不敢说绝对的信任。再加上,谁没有几个政敌呢?别好处没沾上,先被人家的政敌给狙击了。
那边呢,也有自己的考量。明面上不亲近,这样的关系在关键的时候才好用不是?
所以,在彼此都有数的情况下,两人明面上走动的并不亲近。
都是明白人,这话说的不用很明白。
再说了,林雨桐也有自己的顾虑。比如林玉健,他手底下干净吗?
绝对不!
这一点他媳『妇』能不知道?他老丈人又知道不知道呢?
不会不知道。
林玉健一个人拉拔一大家子,这事不是秘密。
这种常在河边走的,鞋肯定会湿。别走的太近,一不小心被拉扯下去。哪怕自己是白璧无瑕,可那到底是瓜田李下。
在这种默契的明面上疏远的情况下,林玉健这个面子就更得给了。
要不然这个假疏远就变成真疏远了。
给自己打电话,就是白叫自己往外送人情呢。那边随便给谁打个电话,人一样很快能弄出来。
林雨桐应了。把昨晚的未接电话一个个的回过去。
这个说:“小林啊,我还以为老哥哥的面子不好使呢。”
那个说:“小林啊,老哥一直觉得咱们这处的不错啊……”
林雨桐对外是这么说的:“老哥啊,您的消息不灵通,我们家那位刚回来,就偷懒了这一晚上,还被这么多人给逮住了……”
那边哈哈就笑:“倒是老哥的不对,晚上一块吃饭吧。把金主任叫上。”
然后不到半天时间,金主任就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暧昧。
这个说:“金主任,悠着点。”
那个说:“金主任……您是这个……”还竖起大拇指。
我哪个个我?
金主任回办公室给林区长发短信:晚上你给我等着。
林区长默默的『揉』『揉』腰,这是在外面两月吃了啥『药』了?
晚上天黑透了,林玉健两口子才来了。带着水果这些东西,“这回给你添麻烦了。”林大嫂笑的很客气。
林雨桐就说:“没啥麻烦的。只不过回去还得说说,这一晚上输了十一二万,这种玩法,真不行。”
林玉健看了他媳『妇』一眼,就跟林雨桐道:“总说咱们林家麻烦,他们家那一个个的……”
知道!
不用看都知道。一个个的都是二世祖。
你也没例外多少。一个个的都是如此。
林大嫂的表弟是她亲姑姑家的儿子,对那小子来说,亲舅舅是高官,那就是最大的资源。
要不然连高中都没念,才二十来岁的年纪,钱对他来说,赚起来咋就那么容易呢?
等人走了,清宁凑到爹妈跟前嘀咕,“就那个周舟……不会跟那谁有牵扯吧……”
谁知道呢?
反正是明面上是不想走多亲近的。
周舟出事的时候,林雨桐就隐晦的劝过林玉健,至于听没听,真不是她能管的。
四爷叫清宁放心:“……也不一定是贪的……旅游这一块,开发个景区出来,人家暗地里有一点股份,也是可能的。不挂在他的名下就行。”
这也都是有些行业公开的秘密,查啥查啊?
清宁就说:“……还是管理的不规范。”
建国才多少年,拨『乱』反正才多少年,啥事都得有个过程。
孩子们开学了,清宁正儿八经的上了高三了。
然后学校开家长会,林雨桐没法去。直接领导去,本来平常的家长会就变了『性』质。准备的东西多了,又是打扫卫生又是重新出黑板报的。
特别麻烦。
班主任找清宁:“要是你妈有时间的话,就请来一趟。你提前跟我说一声……”
清宁应了,回到座位上,『毛』丽就说:“别叫阿姨来吧。要不然咱们得忙死。”穿校服,佩戴校徽,发言得提前备好稿子。校领导肯定会出席自家班里的家长会的。
杨东好容易抬起头,“我爸肯定来,要是你妈也来……”跟领导坐一块,不用想都知道自家老爸得多狗腿。
那德行真有损自己的形象的。
清宁心说:我妈心里门清的。肯定不来的。
妈不去就得爸去。
四爷给她闺女开家长会去了,回来就跟林雨桐说:“学校有保送名额,意思是给清宁一个……”
要说起来,清宁是符合标准的。全国『性』质的各科奥林匹克竞赛,都有斩获。
可偏偏的,清宁是区长家的孩子。
林雨桐等闺女回来就说了:“你要是觉得保送的学校里有你满意的,也确实是想轻松一些。那你就去。不要在乎什么闲言碎语。我跟你爸都不在乎……”
清宁不去:“不是我想去的学校。”
所以,她放弃这个名额,要自己去考试。
可她放弃了,有人想要啊。杨东他爸上心了,觉得这机会真不错。自家的孩子那成绩吧,就是再大专和二本之间徘徊。运气好,上了一般的二本大学。运气不好,就是大专。如今的大专虽然也不错,但一次『性』能安排到位的话,咱就不折腾了。
他也不奢望啥好的大学。
觉得秦市纺织学院就挺好的,家门跟前的,二本大学,出来好安排工作。学校一共有三个名额,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林雨桐郑重其事给人家老师回了电话,说了清宁的意愿。
老师也说了:“清宁的成绩一点问题都没有。另外,她这个光是所得的奖项,就能加不少分。比别人有优势。”
清宁手里拿着严格的来信,回房间去了。严格也说,他爷爷『奶』『奶』希望他通过保送读师大,结果他不乐意,闹的俩老人都有点不高兴。
她撇撇嘴,像自家爸妈这样,强势的干涉孩子决定的家长真心不多。
这么想着,只把信收起来,却没给回信。
回信说啥?说你爷你『奶』不对!这话不合适。
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样。况且严格因为跳级,那成绩……考好的大学并不保险。保送首都师大,读个研究生出来跟人家大学毕业的年纪差不多,不管是留校还是进入别的行业,都挺好的。
可严格的打算又是什么呢?
他没说,她也不知道。
好在还有一年,努把力,说不定能放个卫星呢。
一家子谁也没把这保送的事放在心上,可隔了一个多月,十月份的时候吧大概。回家正跟四爷陪俩孩子一块看三国演义呢,电话响了。
赵梅打来的:“……杨主任被人给举报了……j委请去了……”
杨主任?
这人手脚比较干净。那真是一步一步的磨出来的。
“为啥事的?”林雨桐在电话里问了一句。
赵梅叹气:“给他家孩子争取那个保送的名额,大概是往上送礼了……”
盯着这名额的多了去了,你想争取,别人也想争取,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可不就抓住了。
“我知道了。”林雨桐把电话挂了。
这事闹的,只能先等那边的j委的消息,她才好看话该怎么说。
清宁听了一耳朵:“是我桌儿他爸?”
桌儿是亲切的叫法,就是同桌。
林雨桐点点头:“你看你的吧,这事不关你们的事……”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张嫂去开门,进来的是俩孩子,很拘谨。
是『毛』丽带着杨东上门了。
『毛』丽低声跟清宁解释:“他找我家去了,叫我带他来的……”
杨东并不知道自家到底住哪。
清宁为难的看林雨桐,“妈——”
林雨桐招手笑着叫孩子过来,“来,过来坐。”
杨东低着头,“阿姨,我爸没给别人贿赂……他送的那金表被我换成电子表了。金表还在呢。”他从书包里往出掏,“您看——”
是一块价值在一万以上的金表。
“我不想上什么纺织学院,跟他说,他非不听。我想上体院。我都考了二级运动员证了……文化课成绩考二本有点悬,但对于体育特长生我的成绩算是好的……为买这表,我妈从我舅家还借钱了,我没舍得,他叫我跟他一起去,半路上我就偷着把表换了……”
这个熊孩子!
闹不好,就是你那个破电子表,叫你爸受了这个大的惊吓的。
人家礼都收了,完了一看是两块钱的东西,有这么涮人玩的吗?不收拾你爸收拾谁?
林雨桐点了点这熊孩子,给齐书记打了个电话,隐晦的把事情说了。
估计那边还没审呢。赶紧把问题说清楚了。
一个处分是免不了的,但这结果比行贿可好多了。
事实上是杨主任真做好了开除公职的准备了,结果关了俩小时,又给放出来了。
差点吓『尿』了好吗?
齐书|记说是林雨桐说话了,杨主任感激的跟啥似的,直奔林区长家啊。结果了,他家的熊孩子还没走呢,抱着书包缩在沙发最边上。
杨主任还想着,自家这儿子还不笨嘛,知道求助。千恩万谢的话张嘴就来,林雨桐给打断了,把金表递过去,“赶紧退了吧。应该还在退货期。”然后把事情给说了,“……不是我求情的,是你这更像是恶作剧,没构成事实……警告处分是免不了的……回去跟孩子好好说,说不得真是孩子救了你一回……”
杨主任心里转个不停,那么多人行|贿,咋就自己被逮住了。
头一次啊!
这是竞争者举报的,还是受|贿者生气举报的,他觉得更像是后者。
这瘪犊子啊。
他眼前都发黑了。这个处分背着,三年内是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在这里不能发作,黑着脸带着儿子往出走,给那女同学叫了出租车,付了钱叫送到地方,转身就一脚踹过去,“你说说,你到底像干什么?”
清宁远远的看着,都觉得疼。
杨东被他爸给踹倒了,又麻利的站起来,“……我想干什么?我就是不想看着你为了我对别人卑躬屈膝……你不是也说了,你一辈子都没求过人……为了你自己……你都没求过谁……天天晚上睡不着,跟我妈说,说着半辈子清清白白的……到底是要走这一步了……爸,我看着你奉承人家巴结人家,我觉得我自己的脊梁都弯了……要是这么着上了大学……爸……我觉得这一辈子……我的腰杆都直不起来……我能行的……真的!爸,我宁愿以后吃苦受罪,宁愿不上大学,也不愿意看着你跟人家低头……”
杨主任的眼泪刷一下子就下来了,背过婶子,咧着嘴笑:还是自己这个当爸的没本事。
清宁眼角湿润了,扭身回头,见自家爸妈不放心的追出来,只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静静的看着自己,她也笑了,笑着笑着鼻子却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