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19)
林晓星的拳头慢慢的攥紧,又慢慢的松开。然后猛的叫了一声‘妈’,在范云清的话被打断之后,她才说:工作挺忙的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记下了。你要是忙,就去忙吧。
范云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呀’了一声:还要赶去学习班。再不走只怕真迟了。你说你们俩,这是去哪了,叫我等了这小半天的。说着,就一副要走的架势,临走『摸』了『摸』林晓星的脸,听话,收敛着些脾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塞到林晓星的兜里,谁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慢慢就好了,要乖!
林晓星想把钱还回去,但手放在口袋里,还是没这么任『性』的干。
她是妈!她给的非不要,这就是事。
我送你。林晓星转身送范云清离开。
路上的时候范云清才跟林晓星说了这事:主要是你为了你表姐的工作。只是时机不巧,刚好赶上这么个时机。再加上,他们单位的同事,对你表姐好像存在一些误解我受了一些牵连,这倒是没什么,只可惜你表姐的工作还在空里隔着呢。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苏瑾这才听出了端倪,赶紧道:厂子弟小学正在建呢,正在招老师。表姐是大学生吧,当个小学中学的教师总是行的。回头我就去问问很热情的样子。
林晓星抿了抿嘴角,低着头没有言语。
那边的范云清就是意外的惊喜了: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这消息。老赵也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你看这事闹的行!要是这事办成了,可得谢谢咱们小苏。
看妈说的。苏瑾赶紧道: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把范云清送走了,林晓星才道:你瞎掺和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往身上揽。这才低声把事情都说了。
苏瑾愣了一下:家里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妈她在这儿,我怎么说?林晓星白眼看他,我自己的表姐,要是有机会我不会说吗?在别处安排工作其实还好点,在咱们厂,谁不知道我家的事啊。就是安置进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断。其实照我说,在车间当当学徒,都比当老师好。
以她那个出身,她总感觉越是拈轻怕重,越是要出事。
那你说咋办?苏瑾皱眉,我还不是为了叫你高兴,叫妈高兴的。再说了,你也说是报社,你还记得我之前表的那篇文章吗?怎么也没想到我的文章会选中。我这不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咱妈或是咱表姐的功劳人情总得还吧况且如今话读说出去了,还能怎么样?要不我替她问问去?
林晓星到底点了点头,抬腿先走了。
苏瑾跟在身后:我这回真知道错了。你不知道,我被『奶』说的真恨不能找地缝我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但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这次的事,林晓星应该是多少受了点教育。
至少,每次做饭,她开始动了。摘菜洗菜也搭把手。借着做饭,也跟那些入的了她的眼和入不了她的眼的人开始搭话了。苗大嫂跟她说油不能拿瓶子倒,这么着太浪费。将油倒到碗里,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往出舀,省油。桂兰跟她说炒菜的时候不能盖锅盖,要不然成焖了,不好吃。
林晓星也都一一听了,至于做的味道好不好的,这些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能把生的变成熟的了。只要林晓星做的饭,苏瑾就夸张的喊好吃,她都想笑。刚刚明明看见她放了两遍盐,好吃才见鬼了。
林晓星还邀请林雨桐一起:姐,你一个人,要不然就不开火了,跟我们一块吃吧。
不要!
你做的那味儿我受不了。
她委婉的拒绝:这一怀孕,孕期反应千奇百怪。你们掌握不了我的口味。
然后等林晓星自己吃饭了,被咸得‘呸’了一声之后才道:想说我做的味儿千奇百怪就说,还说的那么客气
其实林雨桐一个人做饭并不麻烦。焖米饭只炒个菜就是菜盖饭,吃完饭还不用洗那么多盘子和碗。不能更完美。
晚上了,去小礼堂,做积极分子嘛,就要认真听课。每天晚上一节课,念时事政治,念大部头的着作理论。
过来的积极分子,少有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多数都是车间的工人,像是张宝柱这样的,力气大,在车间工作也积极。于是被派来了。
然后干了一天重体力劳动的活了,本来就累的不行。坐在这里听课,还是理论课。这就跟叫小学生上政|治课似的,谁都想听中学生才上的课是个什么样的课,可这听不太懂啊。坐在林雨桐边上的庄婷婷都开始打瞌睡了。
当然也不光是她,大部分都在打瞌睡。一节课没完,张宝柱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有这个做对比,其中有个乖乖的拿着本子拿着笔做笔记的积极分子就格外的突出了。
林雨桐在笔记本上不敢写别的字体,就是楷书。
这种字体能保证跟印刷的一模一样。
课后专门过来看林雨桐笔记的工会书|记就说:有天赋,但是没方法。一看就是笨办法学出来了。刚开始写字得跟描红似的,照猫画虎的描。要不然谁的手写体是这样的。
这么认为就好。就想叫大家这么认为。
她不好意思的笑:就是上了一段时间的扫盲班和夜校。平时拿着字典学,照着字典写。字典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写。写的不好
哪里是不好?明显就是太好了。
这要是早早的有人指导,字体绝对是差不了的。
可惜给耽搁了啊!
然后这个笔记本红了,是书|记要求的,每个人都应该向林雨桐同志学习,学习她克服困难,坚持不懈吧啦吧啦吧
延长了两小时的课程,把林雨桐夸的要多励志有多励志。
一般人的脸皮真经不住这么夸的。
庄婷婷鼓掌,先是说听这个比听刚才那个可有劲多了。然后又低声跟林雨桐道:今年的三|八红|旗手,我就选你。
评劳模,评三|八红|旗手,这些荣誉现在特别重要。
这属于政|治资本和标签。
下次介绍,就不会只说林雨桐业务能力强了,人家会说:这是咱们厂今年的劳模这是咱们厂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然后别人马上肃然起敬。
因着这一拖沓,回去的就很晚了。不过都是邻居,都是同路人,庄婷婷又专门拉着林雨桐的手,怕林雨桐摔了。
钱思远不是跟着四爷一起去了边境了吗?两个女人路上也不过说一些他们走到哪里的话。
见前后的人拉开距离了,庄婷婷才跟林雨桐道:你知道吗?就是老钱的那个前妻
程美妮?林雨桐就问,怎么了?她找你麻烦了?
她敢?!庄婷婷轻哼一声,找了我两次,被我怼回去了。估计是看跟老钱这边彻底没戏了。然后人家找了个下家。就是跟她一块在锅炉房的工作的那个叫方什么的都叫老方的那个人
方青田?林雨桐记得这个人。据说以前是给资本家的厂里烧锅炉的。还为此受过伤。不过今年得多大了,没有三十也差不多了吧。老家有老婆孩子,那大闺女好像得有十二三了吧。之前在地窝子住的时候,他媳『妇』孩子还在的。后来这不是没房子了,他老婆又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他家得有三个孩子吧。
嗯呢。庄婷婷点头,一女两儿子。大闺女今年都十三了,小儿子也都八九岁了。谁知道,人家不知道咋跟老家的老婆说的,结果人家离婚了。现在跟程美妮两人好了。还教程美妮怎么控制锅炉,他倒是替程美妮拉煤运煤渣了。今儿听我们车间那些说,老方还托人买洋糖,估计是喜事将近了。
跟谁结婚这本也没事,可这跟老婆离婚了,娶这么个年轻的。这就有点王八蛋了。
两人边走边说,还没进楼呢,就被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特别瘆人的喊叫声。
庄婷婷一拍手:坏了!桂兰嫂子只怕要生了。
桂兰正骂张宝柱呢:死哪去了?你个王八犊子就是有了外心了,盼着我们娘俩死了你好找别人。
楼道里围了可多的人,这个说:赶紧送卫生所。那个说,赶紧找大夫。
送啥卫生所?找啥大夫?
生吧!
来不及了!
林雨桐是不被允许过去的,大着肚子别冲撞了,在外面帮着烧水吧。
然后像是苗嫂子这种生过的,进去给接生了。
但像是林晓星这种没生过的,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叫她去水房打水,过来一盆水只剩下一半了,手抖的厉害,水都撒了。还是叫几个小伙子帮着提水,几家的炉灶都开着呢。烧水!
这孩子生的,惊动的一栋楼的人。桂兰的嗓门,简直太可怕。
直到凌晨两点多点,才算是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
生下个小子,桂兰马上觉得还能再生俩,浑身都是劲儿。张宝柱这不爱说话的,也张扬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直喊着请大家伙吃红鸡蛋。
桂兰还说外面帮忙的林雨桐:我们家这小子来的是时候,一定会给他林姨带一个小子的。你们看他着胎『毛』多厚实,福厚!
林雨桐呵呵哒!带个小子来吗?
再来一个呵呵哒!
隔壁有个小婴儿是个什么体验,耳朵里塞个棉花,她不由的都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太能哭了!
生孩子有一个月的产假,桂兰又是坚持到最后一班岗,都已经阵痛了还坚持把那天的班上完。所以月子里,能休息。
但这能休息了,也不能没人伺候月子。在她婆婆来之前,人家一点也不客气,搁在屋里喊呢:苗家嫂子,给我家烧点热水呗。又喊林雨桐:小林啊,帮我淘点米熬粥
林晓星就喊:你也不怕把我姐摔一跤。我给你掏去。
桂兰不放心林晓星:你还是放着吧!我家的米你能挑出去一半给扔了。可经不住你这么霍霍。
林雨桐就说:有孩子呢!就得这么仔细,不能吃的坚决得挑出来扔了。
这么说了之后,桂兰是喊谁帮忙都不喊林雨桐帮忙。
很快的,林雨桐真没啥清闲时间了。好容易培训班的课上完了吧,结果人家厂办的人找上门来了。
啥事呢?
找林雨桐刻油印纸来了。
厂里有些资料是要往上报的,以前都是手抄的。同一个资料得备份很多份。一个人抄写吧,抄写不过来。多个人写吧,字体又不一样。油印件递过去,上面老批评。
有些字体,那是书写出来好看,但印出来,那真心不怎么顺眼。
尤其是印的乌漆嘛黑的,特备有碍观瞻。
于是就来找林雨桐来了。
这个时候是有抄写员这么一个工作的,抄写多少字给多少钱,都是有行市的。工钱还不低,每天抄写八个小时,只要写字的度不是太慢,一个月下来挣的没比工资少多少。
很多个中学生,字写的好的,晚上都抽空干这个挣学费和生活费了。大垚的字实在是不行,要不然早跑去了。
林雨桐听他抱怨过来着。
当然了,这种刻印的工钱更高。刻印一张能顶的上一天的工资。
厂里是有这个经费的。
林雨桐顺势就给接下来了。晚上加班,这活很快就能干出来。
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三两个月的用上她一回,也没法推脱。
苗嫂子就说:要么说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呢,半路出家人家还能学成这样。咱有啥可说的。
学习的好处在林雨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厂里号召,大家都要积极学外语的时候,这股子学习的热『潮』很快就席卷全厂。
学好没坏处,看看林雨桐就知道了。
为啥要学外语呢?
据说厂里的设备都是外国的设备,不会外国话,就看不懂人家的说明书,听不懂人家专家说的话。所以,从上到下的,大家都学起来了。
厂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淘换来了一批外文图书。
林雨桐翻了翻,其实都是教科书。像是高数物理化学生物西医这一类的教材,都是外文版的。大部分是英语版,还有俄语德语法语。杂七杂八的。估计是派去干这差事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拿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果然,林雨桐找人家问:有对照词典吗?
啥词典?
人家大手一挥:自己找吧!都是曲里拐弯的字,我都给运回来了。
据说是从哪个大学的仓库里搬来的。
但这压根就不适合语言学习。
可没办法,厂里的图书馆就这些书了。她从里面翻出来三本书,可实际上呢,就是一本——巴黎圣母院。
法语原版的,英文译本的,俄文译本的。
外面有卖版本的,英文她是读的懂的。有这两者做参考,看法语原版和俄文译本的,算是一种比较笨的学习办法了。
至少单词能估『摸』出意思,会写会看。现在这个条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四爷回来再说吧。
结果没等到四爷回来,厂里找了个俄文老师来。
厂里晚上和周末就开了外语培训班了。
每个人都得学,然后每次课上完,都得考试。考试不及格的,就不用来了。然后每天往下筛选。
第一天过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淘汰了。这些人还没摆脱文盲呢,汉字还不会写呢,学啥洋文。但厂里给你机会了,你不学有啥办法呢。硬着头皮学了两小时,卷子下来当堂考试,结果大部分都是零分的卷面。有不是零分的,老师一问就底掉,纯属蒙对的。这样的基础学了也是浪费时间,直接刷下去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第二天又淘汰了其中的一半。
人是越来越少,学习的地方,也从大礼堂到小礼堂,再到小会议室。
几天过后,教室里只剩下二十七个人。
林雨桐自然是包括在内的。剩下的人里面除了林晓星,其他的都是分配来的大学生,苏瑾自然也在里面。林晓星跟得上,这个不奇怪。她有一点俄语基础。当年她上的女子中学,是属于教的中学。教她钢琴的老师,还是俄国人。虽然当时也不见得学的有多好,还因为这么长的时间不用生疏了,但到底是比别人更有优势。
可林雨桐还能跟上进度,这就叫人有些惊讶了。
但随即就不纠结了,一个能把算盘打的那么溜,计算能力强的人,智商上肯定是比普通人要高出不少。于是,好像她能跟的上,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毕竟,对一门陌生的语言学科而言,大家几乎是在同一个上的。
等课间的时候,林雨桐拿出几个版本的巴黎圣母院,翻出俄文版的书,找出自学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问老师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人家是怎么学的。
能同时把三门外语放在一起对照着学,确实是强人中的强人。
还有人问林雨桐:吃力不?
肯定吃力嘛!
这还要说。
英语可以作弊是不错,但是法语和俄语真就是初学者。同时进行两门外语,还是揣着孩子的孕『妇』脑子,很费力的好吧。
俄语还有人指导,这法语只能回去在被窝里偷『摸』着学,而且进度十分缓慢。
所以说四爷聪明呢。人家现在一定轻松到不行了。他是俄语德语法语英语日语都挺溜的。
而林雨桐呢,除了英语就是日语和朝鲜语还凑活。
这不,活了几辈子了,轮到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学吧!这玩意还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呢。
为了学好这玩意,她还专门跑了一趟老书店,把能找出来的对照词典,别管是哪一国的文字的,都买了。装了整整半麻袋。
得亏是常秋云架着平时拉货的驴车陪她,要不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还真不好运不去。
常秋云也是看着自家闺女犯愁:学的懂不?
懂不懂的,先学了再说吧。能跟上进度,大概就属于能学懂的一类吧。林雨桐在二十七个人里面呢,成绩中不溜。
这些学生里,学的外语都不怎么统一。
有学英语的,有学德语的,有学法语的,有几个有俄语基础,但是那话是怎么说的,老师都是半吊子,学生能学到什么程度。
就包括现在,林雨桐觉得,如今教自己的的老师,也还是大半个吊子。翻译讲解的时候,多用的词汇是‘应该’‘可能’‘估『摸』’是这样。
他八成也是靠猜的。
于是,在四爷没回来之前,这些词典就太重要了。
常秋云就说:你可悠着点,啥也没孩子要紧。咋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还得学学学,没完没了的学。
知道知道,都知道呢。
回林家,老太太把给林雨桐做好的‘孕『妇』装’拿出来,又嫌弃如今时兴的样式不好,大襟袄子多好的,有身子没身子都塞的进去。谁还专门做这衣服。怀个身子还得专门做两身衣裳穿,浪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白底蓝碎花蓝白格子的棉布裙子,还是做了两件。裙子长,都能过了脚踝。如今能穿,一直穿到初秋都行。
天气慢慢热了,怀孕还真是有些燥热。
林雨桐当时就换上,把老太太看的稀罕的不行:还是坐办公室好,你看养的多白。
属于越长越娇嫩的。
回去之后,林雨桐又稍微改了改,改成宽松的七分袖。天凉穿着不显得凉,天热了挽起来就是短袖。
常秋云把人亲自送回来,又看有没有要采购的东西,要不要把你『奶』叫来给你作伴?
真不用!
一天到晚又不出厂子,厂里呢,是三班倒的。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住在一起放个屁都怕隔壁听见,有啥要作伴的?等生了叫我『奶』过来帮我看着。
常秋云看林雨桐的肚子: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是一样的。你那婆婆要是说你,你可别犯傻。
林雨桐就说她:厂里可不是农村,这地方也是她能做主的地方。
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常秋云低声跟闺女说私房话,我跟你『奶』,说是婆媳,其实是母女。我们俩这相处道道,不适合别人。妈就是妈,婆婆就是婆婆。吃饭的时候看看去,好吃的当妈的永远只挑给她儿子吃。
这个真是!
别管李月芬的生活习惯如何,菜里的肉一半都放四爷碗里。然后不经意的转盘子,就把挑过肉的一边朝着自己这一边。
这些事林雨桐懒得计较,可如今叫常秋云说出来,可不就是这么一码事。
老想法就是:娶媳『妇』回来干啥的?生孩子伺候男人。
家里来了客人,女人都是不上桌子吃饭的。
常秋云好像特别担心在村里的普遍教育影响闺女的生活,新社会了,就说新社会的话。那些积极分子有些话说的太过,但也不是全没有道理。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哪怕是两口子,也别傻傻的只知道吃亏。
这跟‘男人就不能惯’的观点大致上是一致的。
絮叨了半天,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可回去了,还是不放心啊。
隔三差五的,晚上就跟大原或是大垚过来转一圈。有时候来不了,就叫大原和大垚来。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包饺子蒸包子,做了啥好饭了,一准会送来。
偶尔也会带点给林晓星,常秋云自己都说:又是娘,又是大娘的,人家叫了,就不能叫人家白叫。
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林雨桐不免问起了林百川:没有消息回来吗?
常秋云叹气,一旦行军打仗,那就是失联的状态。且等着吧。
所以她现在特别犹豫:你说你二哥当兵这事,我这心里又犯嘀咕。
如今有个中学毕业,就能进工厂。成为工人就拿了工资了。可当兵呢?补贴真不多。就是一个管吃管喝管住。
可还没等常秋云拿定主意,大垚自己拿定主意了。
抗m援朝开始了。
广播里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而周围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欢迎新兵入伍的声音。
大垚没拿到中学的毕业证,直接换上了军装,入伍了。
新兵训练三个月之后,听从调遣,多数是会派往朝方的战场上去的。
正是暑热的时候,林百川回来了。他倒是高兴:老子看来是没机会去打这一仗了,但老子的儿子去了,老子高兴。
这没心没肺的德行,把常秋云彻底给气恼了。
林老太太哭都不敢大声哭,当然了,常秋云闹也不会大声闹。
已经参军了,不想当逃兵就得高高兴兴的去。家里就得是欢喜的,得是支持的。
常秋云这当妈的就不说了,林老太太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儿子当兵去了一走好些年。千难万难的把孙子养了十多年了,又去当兵去了。
这么大年纪跟着儿孙提心吊胆的。儿子还罢了,这都师长了,在老太太的脑子里,就觉得都这么大的官了,不会上最前线了,危险降低了。但是孙子就是个大头兵,那肯定是哪里危险哪里去。但不管是怎么不放心吧,走了就是走了。
新兵营开拔之前,家里最多就是能送点穿戴去。衣服也用不上,能用上的也就是鞋了。林雨桐把给四爷准备的棉鞋拿了两双,这个穿着最防寒。
等把大垚送走了,四爷才回来了。
此时暑气都已经过去了。林雨桐的肚子也都有八个月了。
四爷的手放在大肚子上,就说:看这形状是闺女?
当爹都当出经验了,这一胎还就是闺女。
这一年的中秋节的一大早,林雨桐一觉醒来,都没来得及去卫生所,然后羊水破了。四爷按部就班的将消毒过剪刀等东西拿出来。水壶里的水都是满的,能直接用。
谁都没有惊动,在众人都起身,准备洗漱开始新的一天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楼里响了起来。
大家这才知道:我的天啊!小林生了!
不声不响的,也不说喊人帮忙,悄悄的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有人说桂兰:一样生孩子,你看看你!
等知道是生了闺女的时候,人家桂兰说的:这能比吗?我生的可是个小子!
好吧!生了小子就是功臣!是不一样。
苗嫂子这些人进来看的时候,孩子大人都已经收拾利索了。孩子都已经喂了一点温水了。
常秋云就不放心,早上没让别人捎羊『奶』,自己给送来了。结果一进楼道,都是恭喜的声音,当姥姥了!得吃喜糖啊!
这就生了!?
脚下不由的小跑起来,撩开帘子进去,见老四正给『奶』瓶里倒『奶』。『奶』粉是从边境带回来的,据说是苏国那边想办法弄到的。他回来什么东西都没买,身上的钱换了几十袋子『奶』粉。
孩子在大红的襁褓里,自家妞妞躺在边上,脸睡的红扑扑的。
您来了。四爷的声音不高,怕吵到产『妇』和孩子,母女平安。大人没事,孩子也挺好的,七斤重。
那这可不算是小了。
常秋云就说:我就不放心,果然,还真就生了。说着,就过去看孩子,头黑亮,皮肤白嫩。可能知道有人靠近,眼睛睁了一下又合上了,睡的可稳当了。
她这一扭脸,见老四把『奶』瓶放在热水里泡着,这是为了吃的时候方便的。
头一胎,下『奶』没那么快。再怎么着,都得等明天,今儿孩子还是得吃『奶』粉的。
见女婿会照看孩子,她就指了指外面:我去做饭去。
刚生了孩子,还得下『奶』。光喝米粥可不行。常秋云是利索的人,先回家。早前院子后面就养着母鸡呢,为的就是给闺女月子里吃的。回去拿鸡去!
又嫌弃那边的楼里杀鸡没地方,她在家自己宰杀呢。请假又杀鸡,大家都知道,林师长升级当姥爷了。
林百川那个高兴啊,一进屋子就抱着孩子说:叫我看看我的大外孙。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援朝!
四爷瞬间把热情的心给放下了,提醒他:这是个闺女。
知道啊!林百川理所当然,闺女咋了?闺女也不比小子差!我们长大了那也是巾帼英雄。小子能援朝,我们姑娘就不能援朝了?一看,我大外孙女就一脸将军相!
可就是巾帼英雄也不能叫援朝啊!
常秋云呵斥:这名字下次再用,姑娘家,换一个!
换一个?
还是我来换吧!
我怕你给我闺女取名叫胜利!
四爷马上就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好像也不合适,随即又道:边境好像是丹东
叫丹东?林百川琢磨了一下,好像是比叫援朝适合。
但丹东也别扭。
四爷又说:东边日出,日出为阳。不如叫丹阳!
丹阳好!
林雨桐赶紧道:丹为红,红日东升,多好啊!
正暗合:东方红,太阳升!
于是皆大欢喜。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随即又看向襁褓里的小脸:为你争取个名字,我们容易吗?
这年月再难,林家对丹阳是极为重视的。
林老太太住过来了,伺候孙女月子。常秋云驾着『毛』驴车,早起和晚上必然是要过来一趟的,把繁琐的活都给干了。
婆媳俩对这姑爷都挺满意,最起码洗『尿』布这些活儿,是他的。晚上孩子哭了,他也不叫妞妞起来,自己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都可溜了。老太太也舍不得孙女婿这么辛苦,大部分晚上时间,是她带着的。人年纪大了,觉少了,跟着孩子睡了睡,倒也不觉得如何辛苦。
林雨桐是彻底的坐起了月子,一天半只鸡是定量,鸡蛋这些也不缺,林百川能变着法的淘换来。大原周末就出来带着同学帮着逮鱼,小鲫鱼最下『奶』。
林晓星也时常的过来,帮着老太太烧热水,淘洗个菜啊米的,或是帮着跑跑腿。怕老太太小脚再给摔了。
可李月芬呢,四爷了电报,说了‘八月十五产女名丹阳’。
人家呢?没来!
倒是寄来了几斤棉花和粗布,给孩子做棉衣用的。
可林家的好,足以叫人忘了还有婆家那一码事。
都说林雨桐命好,看人家这娘家,多得力。
一块儿做饭嘛,桂兰的婆婆见了这边的人就斜眼看,好几次,林雨桐都能听见她在门口冷哼: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吗?瞧那嘚瑟样!真当生了个公主娘娘!
林雨桐心想:在四爷看来,这就是她的丹阳公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