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光阴34
不知道是不是保暖的程度不够, 这两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这倒也不是林雨桐的错觉, 是真冷。去年冬天的时候,南边气温达到了零下十多度,甚至洞庭湖结冰期达到了大半个月。受灾的情况, 除了抱纸上不怎么清楚的黑白照片, 也没有直观的见过。
但要是在北方,零下的十多度, 在没有暖气和炉子的屋子里呆着,想想那滋味, 可真不怎么好受。
因着去年的冷给了人深刻的印象,所以今年刚一入冬, 就都急着拿自家的棉花票, 把棉花买回来,给孩子置办冬衣。
但穿新衣的一般都是家里的老大。老二就不用了,老二穿老大穿小的那些就行。
隔壁桂兰家的那小草, 小姑娘家家的,穿的就跟小子似的,都是穿的狗子不能穿的。狗子一个小子,整天的淘气, 衣服磨的早不像个样子了。桂兰也不去管,破了只给缝缝补补,又给小草套上。
要说起楼里的孩子, 就数小草懂事。家里的活, 扫地擦桌子早早就会干了。别看人家孩子小, 如今更是开始学着做饭了。
以前,桂兰在食堂干活,每天他们都是赶在下班之前把饭菜做好摆好,等着大家下班过来吃饭。她属于切菜的那一拨,打饭这种好差事是轮不大她身上的。所以,哪怕是在食堂干活,她也会按时回来做饭。
现在不一样了,小草能凑活着把生的做成熟的了。她就留在食堂了。
把饭菜卖完之后,盆里剩下的菜汤子啥的,都是好东西。这东西只要不往回带,在厨房里尝尝咸淡还是行的。桂兰留在厨房不回家,就是为了最后吃这些菜汤子的。这不是无形中就把家里的蔬菜省下一份吗
于是林雨桐就看小草吃力的切菜,把白菜随便剁一剁就往锅里一放,然后加上水,加上盐,就这么开始煮了。煮熟了把她妈提前蒸好的窝窝头红薯拿出来,也不用热,就这么端进去,然后就算是开饭了。
苗大嫂叹气,低声跟林雨桐说“桂兰也太省了。孩子还能凑活,可这叫干了半天重活的宝柱怎么吃饭”
这话也不对
宝柱是抡大锤的,正儿八经的靠的是力气,不能好好吃饭肯定不行。但孩子也不能凑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当然了,苗大嫂的这种认识,是主流思想。家里的主要劳力,一定得叫吃饱吃好,别的人凑活凑活就行。
苏瑾在一边就说,“先不管吃的好不好,但这大冷天的叫孩子吃冷馒头冷红薯,是不成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家援华煎鸡蛋,“我家这个被惯得,没好吃的都不吃饭。这两天有点咳嗽,更娇气了。”
说起咳嗽,苗大嫂也说“是不是寒流来了,我家铁蛋也咳嗽着呢。”
才想说自家孩子不咳嗽,却没想到。过了小半周的时间,这天晚上从职工大学上课回来,就听到丹阳咳嗽,接着连朝阳也咳嗽了几声,睡的也不踏实。
林雨桐跟四爷赶紧就进门,“一直都很小心,怎么就咳嗽了。”
老太太抱着朝阳,见这两口子回来了就说“给丹阳倒一口热水给压一压。”
四爷去倒水了,林雨桐接过朝阳,在孩子身上摁了摁,当时就止住咳嗽了。这才把孩子递给老太太,丹阳的热水还没喝到嘴里呢,她妈搁在背后摁了十几下,她就没咳嗽的意思了“这么神奇”
林雨桐推脱,也是跟老太太解释“从一本医术上看的法子。”又问丹阳,“是不是在外面胡『乱』吃东西了”
丹阳摇头,困的往被窝里缩“大概是小草给我传染上了,她咳的特别厉害”
那就先不要一块玩了。相互传染的这是
两口子睡下也睡不踏实,隔一会子就得起来去瞧瞧孩子。得有十一点吧,林雨桐起来看丹阳,见这丫头睡的沉,诊了脉没啥事了,她悄悄的从小隔间里退出来才说这下能睡踏实了,谁知道就听见外面有一些轻微的响动。林雨桐披着衣服把门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见是苗大嫂起来在灶前忙活呢。
“这是干啥”林雨桐拉开门不免问了一声,可不等苗大嫂回答,苗家的门缝里就传来铁蛋的咳嗽声。
苗大嫂朝张家指了指,“他家孩子给传染的。以后啊,再不叫几个孩子一块玩了。他家的孩子是铁打的,咱家的可不是。”她拿着葱根叫林雨桐看,“葱根萝卜生姜,熬一熬给孩子喝。丹阳怎么样啊还咳吗我多加一碗水,叫几个孩子都喝点”
“都好点了。”林雨桐就说“我给摁了摁瞧着这会子睡安稳了。铁蛋呢我先给按一按”
按
还以为是啥偏方呢。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总有些急办法。
苗大嫂就说,“成他爸值班,不在家。没事,你直接进去吧。”
给铁蛋摁舒服了,不光是不咳嗽了,这小子可能真困了,直接闷头就睡下去了。
“这小子”苗大嫂就赶紧道“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就是从书上学的,给孩子摁的。反正摁不好,也摁不坏吧。”林雨桐是这么解释的。
苗大嫂就心说,怪不得不见人家孩子吃『药』打针呢。
果然是有门道的。
是什么针和『药』都比不上按摩安全啊。她觉得这手艺真挺好的。
林雨桐出来了,想了想就去敲晓星的门,看看援华怎么样了。
果然,这孩子也咳嗽呢,苏瑾正给孩子穿衣服,要带去医院呢。
大冷天的折腾孩子,林雨桐过去抱着给又拍又按的,倒把援华给拍清醒了,还问“姨妈找姐玩”
“你个丫头片子,大半夜的折腾的人睡不成觉,这会子舒服了还想着玩呢。”苏瑾接过去将她往被窝塞。
林晓星就说“以后再不叫这丫头跟对门那脏孩子一块玩了。你看这折腾的”
话没说完呢,苗大嫂就在外面喊起来“小林啊小林快过来看看”
苗大嫂正在张家呢。
林雨桐过来看援华来了,她就去叫张家的门。结果门开,张宝柱睡的『迷』『迷』糊糊的起来给开门了,桂兰值班去了不在。她就说看看小草咳嗽不,要不叫林雨桐帮着按一按,虽然嘴上嫌弃那孩子吧,但到底觉得孩子可怜,心里怪不落忍的。
结果一看,孩子在挨着暖气的地上睡着呢。地上铺着稻草垫子,按说也不冷。可她就是瞧着可怜,问张宝柱“怎么叫孩子睡地上”
张宝柱也愣了“我睡的早,十二点的时候要去上夜班的,也不知这丫头咋睡地上了。”说着,又摇头“没事,草垫子可厚了,不冷。”
没道理她咳嗽的最厉害,这会子却不咳了吧。
苗大嫂多长了一个心眼,就推开张宝柱过去瞧。这一瞧可了不得,孩子头上滚烫滚烫的,这哪里是不咳嗽,这是都发烧烧的晕过去了。
赶紧就喊林雨桐,林雨桐扔下这边跑过去,手去『摸』孩子的额头,其实手指已经搭在耳边『摸』脉了。
这孩子可不光是咳嗽,她看向张宝柱“赶紧送医院,我怎么看着这症状有点像是白喉赶紧的,把狗子也带上。”俩孩子接触的多,这玩意它传染啊,“叫大夫都给看看。”
她之前看了狗子一眼,只听呼吸也知道,那孩子应该没被传染才对。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怕张宝柱不信自己的话,再把孩子给耽搁了。
一个丫头他敢大意,要是加上小子,他可真不敢。
张宝柱手忙脚『乱』的找衣服“这就去,马上就去。”
苗大嫂说要去食堂叫桂兰,苏瑾就说“我跑一趟吧。铁蛋还在家,家里别离人。”
钱思远两口子听着个音儿,就带着他家多多往医院跑。
大半夜的,把有孩子的人家都惊动了。孩子都在一块玩呢,谁知道有没有传染。
苗大嫂都给铁蛋穿衣服了,决定还是再去看看比较好。
等苏瑾跑回来,林晓星已经给援华穿好了,两口子也带着援华也去了,还喊林雨桐“姐,倒是快点。”
林雨桐就说“你们先去,离人群远点。”
老太太着急啊“要不也去看看”
“不用”林雨桐就说“我心里把稳着呢。”
老太太见俩孩子睡的沉稳,不烧不烫的,也就暂时作罢,可一晚上去不敢眨眼。
结果第二天一早,辛甜跑来了“把孩子都先送回家吧。这段时间这白喉太厉害了。托儿所也有孩子染上了,我昨儿带援朝去医院看过了,没被传染了。这边几个孩子要是都没事,就把孩子都先送过去,在家里呆着吧。我在医院听说了,你们这楼里,都已经有两例了。”
只知道小草,还不知道有别的孩子。
送去林家,当然是最保险的。这边的地方小,进进出出的楼里就这点空间,是比较容易传染。
于是给孩子打包好,直接就给送过去了。捎带着援华一起,短时间内都别回来了。
这还没喘过一口气呢,又出事了。
张宝柱照看了一晚上孩子,第二天上班一个走神,手指被锤子给砸到了。小拇指砸碎了半根,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砸碎的半根直接截掉。
像是张宝柱这样的大师傅在厂里是带小徒弟的,教徒弟呢,他帮着扶着零件,结果老师傅马失前蹄,这失误真不怪人家徒弟。
桂兰都跟疯了一样,这少了半根手指对工作有没有影响呢是不是以后就挣不了那么多了别人就问了,说“孩子病了,你怎么不去照看”
桂兰哑口。
感情苏瑾通知她,她压根就没当一回事。
本来是不该她值夜班的,但这不是想多挣点工资吗替别人代班。而且晚上代班舒服啊人少,只要随便炖点菜搁在锅里咕嘟着,就不用管了。不管是偷吃还是找个席子在灶前睡觉,都没人管。既能休息,又能多拿一半的工钱,她觉得这是非常划算的事。谁不想夜班都找她,只要时间上不冲突,都行。
因此上,这后半年,她在家的时间可真不多。吃完饭才回来转一圈,晚上快天亮的时候才回家。钱思远嘴欠,不止一次的说张宝柱“快天亮的时候才抓紧时间干的吧。”
说两口子夫妻生活的时间,只有早上的五点到七点这会子工夫。五点桂兰回来,七点宝柱出门,有交叉的时间也就这个点了。
张宝柱那活呢,是真累,回来倒头就能睡。见俩孩子不用大人管能自己弄饭吃,他就不怎么管了。也没那个精力管。
这回孩子病了,把他给吓坏了。熬了一宿,精神紧张,上班的时候还想着孩子在医院,孩子妈不知道赶去了没有。
结果一走神,完蛋了。搭进去半根手指。
事实上,张宝柱是对桂兰照看小草不放心。结果还真是桂兰虽然去了,但是却不那么想叫孩子住院,她找医生,说给孩子开点『药』回去吃也是一样的。她觉得住院太耽搁事了以她的理解事情是这样的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都一样治病。只不过是打针起效更快点,吃『药』慢了点。她认为,那慢点就慢点吧,我们不急。
医生跟她说这个病很要紧,是会传染的,而且死亡率高。
她心里还不免嘀咕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庄稼了要是啥都听你们医生的,大家都别吃别喝才对啊叫你们看,不得满世界都是细菌啊
把医生和护士气的“你这位同志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呢
就这么说话呢
出来了到病房一看孩子巴掌大的脸,又到底是心软了,骂了一句“真真是生了个丧门星。”
看了看别的孩子都在吃罐头,想了想,也给这丫崽子买一个吧。
身上带着钱,没带粮票啊,得回去取吧。
回去苗大嫂碰上了就关心呢,问说“孩子咋样了”又带着几分表功的心思说人家“你说你,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才好。男人扔下不管就算了,孩子你也不管。你看,昨晚要不是我,小草可真就危险了。你这当妈的可真是我跟小林正说孩子咳嗽的事呢,小林人家惦记着援华,先去敲你们对门的门去了,我呢都没先问小钱和婷婷家,先敲你们家门了,我就知道,当妈的不在,当爹的根本就照管不了孩子”
晓星隔着门把外面的话听的真真的,就跟小苏嘀咕“苗大嫂这人别的都好,就这点『毛』病,真叫人讨厌”
苏瑾嘘的一声“别说了。”他压低声音“你管人家呢当姨妈的先想着外甥女,不是人之常情吗桂兰嫂子怪不到大姐头上。”
是没怪到林雨桐头上,可等张宝柱出了事故了。桂兰却把苗大嫂给怪上了“要不是你多事,半夜砸门把我家男人吵起来,出的了这事吗”
苗大嫂给气的“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要没有我,小草”
“小草咋了”桂兰跳脚,“再等上半晚上,是能死还是咋的”
“这是一个当妈的说的话吗”苗大嫂就说“孩子病成那样了,去叫你你咋不回来照看孩子”
“我咋不回来”桂兰冷笑,“这还不是你这个领导当的好,迟到早退考评。我要是跑回来,这半月的奖金都得被扣了。孩子爸都跟去了,我还去干啥。我去看着她,她就好受了别老摆出一副为谁好的架势,你这人虚伪的很”
把苗大嫂气的找林雨桐“你给评评理,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晓星听见了,撇撇嘴,就在外面喊“姐姐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然后林同意脱身了,躲到晓星那边去了。
林晓星朝外指了指“她们的事别掺和,这两人都有『毛』病”当然了,桂兰是纯粹脑子有『毛』病。苗大嫂呢,属于为人有瑕疵的那一类。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无害的就是了。
林雨桐笑了一下,然后就说“得空了,叫苏瑾叫几个人,把你这屋子给收拾收拾。弄个小隔间也行啊。你这肚子里这个要是生了,『奶』还得过来。再加上援华,你这可怎么住呢。”
林晓星也说“这不是正愁这事呢吗”她朝窗户指了指,“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在窗户外面搭一个简易的小房间,把窗户这里砸开改成门,跟外面搭的这个屋子连成在一起。”
哎呦这意思就是自家建一个套间。
也是孩子越来越多,这房子的空间,叫人觉得是越来越狭窄。
这样盖法也不是不行吧,但是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比如二楼和三楼,他们是没有这个便利的条件的。
林雨桐就说“先等等,厂里肯定是要解决的。”
是现在工人反应就多的就是住房不够。
成家带孩子的属于拖家带口的类型,三四十平的一间房,已经很拥挤了。
更有很多青工,结婚了,但是连这种筒子楼的单间也分不上。
怎么办呢
找工会,要求解决这个问题。
厂里就开会了,说可以盖楼,面积会大一些,功能也会更全一些。但房子得一栋一栋的盖,这安排起来,也总有先来后到。
才有了要盖房子的决定,下面就吵吵开了。为啥吵吵,为了怎么分房呗。
有些人就说“这有啥可吵的。按工龄,按职称,按是否是双职工”
“那可不行。”不等这人话说完,就有人说“厂里盖房子,就是为了解决大家住房不够的问题。我们是双职工,但是我们的工龄短,职称低,那我们就不该分到大房子吗厂里要解决大家的困难的,也就是谁有困难,给谁解决问题。我们家五个孩子呢我父母身体,也跟着我们住呢如今是一家九口,却只住三十多平的地方,回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各位领导你们住的是小院子,哪怕只有两口人,也占着偌大的院子十多间房还有那犯了错误的领导的家眷,一个人占着一个大院子。就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她凭什么如今新社会了,还要搞夫贵妻荣那一套吗你们再看看范书记,人家呢挺着大肚子,带着一个孩子,照顾着几位烈士的老母亲,人家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学校的门房里。她还是老革命呢中央的文件早两年咱们也学,说是要f官僚,可我看,咱们厂的官僚主义就很盛行。我今儿不怕得罪领导,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我还是要替咱们广大的工友们说出来的”
台下轰然叫好,把台上的领导整的下不了台了。
领导们的住房,确实是小院子。当时那种情况,是因为钢材不够了,就改建成小院子了。都是一水的砖瓦到底的房子。好处就是,地方宽,有私密的空间。
但就像是大家反映出来的问题一样,你们一个人两个人的住那么大的面积,而现在筒子楼里呢一家五六口,七八九口挤一起的现象很多。
如今,一家三个孩子算是少的,五六七个都是普遍的,八九个这样的也不算是稀奇。孩子少的都是年轻的夫妻,年纪稍微大点的,人家进厂的时候孩子就好几个。这几年又再生上一两个的,可不是孩子就多了吗反正国家给口粮,饿不着。住房不够,闹一闹厂里还是会给解决的。
就跟现在一样,领导中谁能说一句不按照人口数分房
不能这么说的这样说非闹出事不可
意见不能统一,那就开会。
开了几次大会,每次开到晚上十二点前后。不是这个不满,就是那个不满。房还是空中楼阁,四爷连图纸都没出呢,就已经是吵的不可开交了。
晚上,四爷就跟林雨桐提醒了一下时间线,“转眼就五六年了”
如今筹备着盖房,五六年年底五七年年初能住进去就不错了。而从五七年后半年,大概就会提出大跃j。等五八年的时候,进入高『潮』还想盖房那是做梦。
所以,别看嚷的凶,但他们俩却很清楚,所有的规划都是白搭,实际上只有时间和条件盖一栋楼。剩下的,且得等
五八五九不可能,没钢材给你盖房子。从六零开始,连着三年的自然灾害。等这灾害过去了,大家的气刚缓过来,这又有一场大浩劫等着呢。这一等又是十年。
所以,第二栋楼很可能就要等到七六年之后了。
这一等可就是二十年
林雨桐看看这环境,就跟四爷说“要不咱抓紧再生一胎吧。”
分房子,人口不占优势肯定没戏。
别说靠着当领导能分到大房子,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如今连厂长的院子都成了大杂院了,厂长家住正房,东厢房西厢房,后头的柴房,前头的杂物房都有人住了。
隔壁李翠翠那边也一样,不过正房她别想了。人家也没太欺负她,最后把厢房给她了。那个厢房不给她也不行,里面供着洪刚原配的灵位呢。
可摆着这么一个人的遗像,李翠翠自己一个人也不敢住啊。
就找范云清,叫范云清帮忙联系洪红,把她母亲的照片和牌位给迎走。
范云清批评李翠翠,“那房子,是给老洪的待遇。你住着老洪的房子,还不许摆放大姐的牌位了”
李翠翠也光棍,直接把那位原配的照片给范云清送来了,放在门口转身就跑。
要放你放去,反正我不放。
然后一个厂的人都夸范云清呢,说她有情有义,把老洪原配的照片妥善的收着,如今要过年了,还记得说要摆贡品,多难得啊
这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个房子,吵了一个冬天。
年前的时候,林雨桐都诊出自己怀上了,可这房子还没影呢。
四爷就说“放心吧,总要盖的。”
五六年的春节,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来到了。
因着林百川和常秋云不放孩子们回来过年,今年的春节又是在林家过的。
一大家子,吃了饺子,就在客厅听戏匣子呢。
今年有个节目叫春节大联欢,说起来,它才是最早的春晚。只是这一届之后,跟林雨桐和四爷之前谈论的时间线一样,因为种种原因,给中断了。一直到八三年的时候,才又有了春晚。
家里的瓜子花生是不缺的,林百川有很多的复员的老战友,在各行各业,林雨桐也没怎么见,但是这种小东西,好像家里也没怎么缺过。
几个女人嗑瓜子吃花生,辛甜就说“你们这说有也就有了,你们说我吧,自从生了援朝,这两年都没动静了。”
晓星就说“那得去看看要不看看中医也行啊。你跟我大哥,也总不能住大院吧。爸要是在位子上,这地方那就叫咱住。要是不在位子上,以后咋办。有干休所给咱爸,可这地方你跟我哥带着孩子住也不方便。还是得争取分房子。先占着再说。如今分房子,不考虑人口问题也不可能,那些人可能闹了。我都愁死了。这个生了,我得赶紧再抓紧生一个”说着就说林雨桐“姐,你这一胎怀的真是时候。”
能不是时候吗掐着点怀上的。
老太太就说“生一个个的都赶着生,这生下来可怎么带哟”
谁说不是呢
大年初一回厂里,就听到消息,范云清于大年三十晚上,生了。
生了男孩
取名叫吴耀。
林晓星赶紧跑过去瞧,“怎么生的这么早”
吴老太说“早几天晚几天是有的。没事,孩子壮实着呢。”
林晓星把红糖和鸡蛋这些放下,坐了半天,见吴老太把大人孩子都照看的挺好的,才放下心来,回来就跟苏瑾说“都说我妈照顾老太太,我瞧着,我妈那日子,要是离了老太太也过不了。”
两口子正说话呢,门被敲响了,是范舒拉。
“那个”范舒拉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听说姑姑生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帮我送过去”
“我不去”林晓星扭脸,“你为啥自己不去”
范舒拉抿嘴“我这不是没脸见姑姑吗”
“你就是去了,她还能把你赶出来”林晓星不叫她进门,『逼』着她去。
范舒拉就赶紧道“你先叫我进去,我还有点别的事。”
啥事啊
“你有啥生孩子的秘方没有”范舒拉就看着晓星的肚子,“你说我咋就怀不上呢”
“那你两口子去医院看看呗。”林晓星就说“别一个人去,我跟你说,这生不生孩子,这是两人的事。谁说『毛』病就在你身上的”
范舒拉蹭一下站起来“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姐夫能有啥『毛』病。”
“我姐夫没『毛』病。”林晓星怼她,“我表姐夫才有『毛』病”
“你们家苏瑾才有『毛』病呢。”范舒拉怼回去之后,转身就走了。
又是一个不欢而散
林晓星气的跟苏瑾道“这是要分房子了,有变动了。急着找我妈呢。”
苏瑾心说,我能不知道吗
哪怕是放假了,这些人私底下也没有少相互串联。
一开年,就派了工人代表去工会,要跟厂里谈判,他们的意思呢按照人口来解决。
定的标准是六口人。
家里的人数达不到六口的,这次连资格都没有。
人口超过六口的双职工家庭,先得满足这个条件,再看工龄和职称。
林晓星遗憾的看林雨桐的肚子“加上这个才五口,不行把『奶』的户口给过到你们户口本上我这边到时候把苏瑾他爸他妈的户口弄来”
都想歪点子呢。
厂里肯定得考虑这个问题嘛。
就问这些代表,如果出现新增的人员,这个算不算。
这就没法说了,有些说算,有些说不能算。
得他们自己内部都不能达成一致了。
丹阳都问她爸“这房子到底还盖不盖了”
这孩子的普通话现在说的不错,国家刚出台的,要求推广普通话。
不光是学校,就是厂里也是一样。宣传科在车间在科室,不停的做着这个推广宣传。要求在厂里的时候,要用普通话。相互学习,相互订正,共同进步。
然后满楼道都是那种蹩脚的老土普通话。
开春了,朝阳也勉强能送托儿所了。那就送去吧,送去省心。
隔壁的桂兰还找林雨桐,说了“咱们厂好几个职工家属,不是没工作吗老头老太太的,说是能帮着看孩子,一个月也就一两块钱,要不要把孩子送过去”
不用我可不放心别人带。
林雨桐就说“孩子舅妈在托儿所呢,能帮着看。”
桂兰一拍脑袋,“我把这事给忘了。”
等人进去了,苗大嫂才拉着林雨桐又说“你还不知道吧,小草自从病好了,就没再上学了。”
“不是送回老家了吗”林雨桐也奇怪呢,“难道老家不叫上学”
“哪里回老家了”苗大嫂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机械厂你知道吧”
“知道。”离一一五不远,“怎么了”
“小草给人家看孩子去了。”苗大嫂低声道,“那家的孩子一岁了,得有人看着。桂兰说那是远房亲戚,叫孩子过去帮忙,耽搁小草一年,晚上学一两年也没事我说,咱在一起可都住了这好几年了,她家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的,咱能不知道还不是把孩子送去给人家当保姆,为了省点口粮的。”
林雨桐就皱眉,“回头我问问她。”
牵扯到女孩子上学的事,林雨桐觉得是得重视,她真就问桂兰了,“是不是像人家反应的那样,你把孩子送去当保姆了”
“谁说的”桂兰当时就炸了,“胡说八道”她拉着林雨桐,也不叫小林了,开始喊林主任,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人家,那是小草的干娘家。这孩子去年不是病的重吗我们老家有风俗,说是孩子病重了,拎着东西出门撞贵人去,给孩子压一压。结果我就带着罐头点心啥的从病房出来,结果碰到的人就是机械厂那两口子。这就把小草认在人家名下了,当个干闺女。那家的孩子小,才一岁多点,小草过去帮着带弟弟去了,怎么说是当保姆呢没有这样的事”
林雨桐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了“看来你的问题不小啊。我以为你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出门撞贵人什么压一压如今新社会了,还有邪祟不成你这是思想有问题,有大问题啊私事上,你是大姐,咱们门挨着门住着,怎么着都行。可这公事上,咱得公事公办。你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我决定拿到会上,重点说一说。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得大家提个醒”
“不是”桂兰吓了一跳“这怎么还开会,还批评上了呢我就是”
“你什么你”林雨桐虎着脸,“我看近期有没有思想学习班,我会找你们后勤领导,说说你的问题,先暂停你的工作,去学些半年再说”
啊
学习
还半年
“林主任。”桂兰这回真急了“你看我们宝柱都那样了”
“哪样了”林雨桐就说,“少了半根手指,但厂里月月给补贴,粮食比以前给的多了一半,你还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替你反映去可就是反映了,这困难归困难,但该学习的还是要学习的”
“我我”桂兰气的瞪眼,但到底不敢把林雨桐怎么样。气狠狠的将围裙解开,“我现在就去,就去把那死丫头接回来,送学校,叫念书去,这总行了吧。”
说着,就气哼哼的走远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自顾自的咒骂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雨桐哼笑一声别的闲事懒得管,但这种闲事还就是得有人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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