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俩休息了一会,又吃了饭,就骑上摩托出发了。
虽然只有几天没看到我妈,但我感觉好像很久了一样,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我妈的怀抱。
偏偏二叔事儿多。
路过卢婶家小卖铺的时候,二叔把摩托停住,朝窗口喊了声:“卢嫂子,给我来包烟。”
“哎,好勒!”卢婶拿着烟笑呵呵地出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常在小卖铺闲聊的姑姑婶婶们。
这些人一聚在一起,就是村里有大事发生了,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真想留下来听听她们聊啥。
不过,二叔虽然是看坟的,人缘却出奇的好,基本上谁见到了都要跟他聊两句。
果然,卢婶一边坐在窗户底下的小马扎上,一边拿着稻草编的扇子摇啊摇,脸上的表情兴奋极了。
“老二,你听说没有啊?”
姑姑婶婶们都一脸的神秘,笑而不语地嗑瓜子,眼睛又贼又亮。
见状二叔也不着急走了,他抽出一根夹在耳朵上,笑问道:“啥事啊?”
卢婶似乎就等着二叔这么问呢,扇子在大腿上一个劲地拍:“我跟你说啊,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那你别说了。”
“哎?你这人咋这样呢?”
“哈哈哈,开个玩笑,到底啥事啊。”
卢婶左右看看,好像是什么大事的样子,见没有人经过,她跑到二叔身边,贴近二叔的耳朵说:“今早啊,老李家那个死鬼,领一个女人回来了!啧啧啧,李家媳妇经常被他打,原来是老李在外面找女人了!”
“啥!原来是这样啊!”二叔很捧场地惊呼,同时离得卢婶子远了点。
每次见他这样,我都替他着急。
他总是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这样怎么能找到媳妇呢?
不过卢婶就算了,她有男人。
卢婶嘴角都快瘪到脖子了:“可不咋的,那女人今早我们看见了,艾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脸五颜六色的,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我坐在二叔身后默默点头。
那女人应该是个狐狸精,不是狐狸精骚味儿怎么那么大?但是卢婶咋会知道呢,难不成她也是个神婆?
“这事可不得了!”
“就是说,哎老二,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放心吧卢嫂子,你们忙着,我还得去北村一趟。”
“行,你路上慢点啊。”
“好勒。”
二叔重新蹬着摩托,带我往北村去了。
呼呼的风吹在我脸上,我仰头盯着二叔上疏下密的大脑袋,默默放下了挠自己头的手。
“二叔,那个女人,我见过。”
二叔头也不回地问了句:“哪个?”
“就是卢婶说的那个啊。”
“哦。”
二叔咋是这个反应,刚刚不是还挺好奇的么。
我想了想说:“我也觉得她是狐狸精,很骚。”
摩托车猛地刹住,轮胎在地面上磨出撕拉一声响,我差点被甩出去,两手抓紧了二叔腰间的衣服。
可下一刻,二叔却虎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我的手,他瞪着我,斥责道:“云丫头,背后讲究人不是好习惯,她们说是她们说,咱们自己得守住自己的嘴。”
“啥?我没讲究别人啊!”二叔凶得我莫名其妙的,手还给我打得生疼。
“那你说别人骚?”
“她确实很骚啊!”
“还说!再说你就给我走着去!”
我的怒火,就在胸膛里熊熊燃烧,真想把他腰上的赘肉都给揪掉!
可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脸不要脚吧?要脸又没用。
“不说了行了吧。”
二叔哼了声,扭头重新踩着了摩托,去了张大婶家。
摩托车在张大婶家的大门口停下来。
二叔回头检查了下我的纱布,他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纱布该换了,太松了,别掉下来。”
“那咋整啊二叔。”
我越过二叔的蓝衬衫往里看,张大婶家的院子虽然空荡荡的,但是玻璃窗内的大炕上坐满了人,他们喝茶水磕毛嗑,聊得热火朝天。
我顿时捂住纱布,使劲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人这么多,别把我纱布碰掉了。”
“那你在门口等我?”
“成!”
“小丫头。”二叔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转身大步朝院里走进去了。
我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拄着脸等我妈出来,也不知道我妈想不想我。
我想得出神。
院子的西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鸡叫声。
我不经意地看过去,却愣了一下。
张大婶家院子的西边是用篱笆扎成的鸡圈,鸡圈门口新栽了一棵小枣树,树下居然蹲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门口,他皮肤黝黑,身材干瘦,脊背佝偻,穿着的白色汗衫都是血点点,黑色的短裤磨得发亮,他头发油乎乎地盖在脑袋上,也没有几根了。
看起来是张家大叔。
我不由得跟我二叔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我二叔好,我二叔爱干净。
我往旁边挪了挪,好奇地想看清张家大叔在干什么,可这一看不要紧,惊得我差点叫出来!
那张家大叔,身前放着给鸡剁菜的菜板子,可是菜板上没有青菜,却有一只拼命挣扎的公鸡!
张家大叔手里拿着菜刀,一下下地从鸡脖子上剌来剌去!
原来他身上的血是鸡血!
我眼睁睁看着张大叔磨得不耐烦了,一菜刀砍下鸡脑袋,然后快速把鸡脚提起来,仰起脑袋开始喝鸡血!
鸡血顺着他脖子流到胸前,张大叔的喉结每滚动一下,我就觉得自己脖子抽筋一下!
最后张大叔随手把鸡扔到了一旁,胡乱擦擦脸。
我直愣愣的视线好像被张大叔感受到了。
他脊背僵了僵,缓缓扭过了头……
张大叔的脸上也都是血!嘴唇还沾着一根鸡毛!他不大的眼睛眨了眨,嘴角诡异地咧起来,露出了沾了血的森白牙齿!!
而他的黢黑的脸被太阳一照,呈现出一条条翻滚的黑色纹路,就像蛇鳞一样!
“妈呀!”我惊叫一声,从门槛秃噜到地上,吓得嗷嗷哭。
可能是我哭声太响亮了,没过几秒钟我妈就从屋里冲出来了。
“暖庭,咋了这是?”
我指着张家大叔,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蛇!蛇!呜呜呜!”
“啥蛇呀?哪有蛇呀?”孙家媳妇朝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妈把我抱起来,拍拍我屁股上的土,心疼地哄着,然后歉意地跟一起出来的人说道:“孩子太小了,估计是被前几天的事吓到了。”
我哪是被前几天是的事吓到,分明是被张家大叔吓到了!
我正想纠正我妈的话,但是当我再次朝鸡窝门口看过去时,只看见张家大叔疑惑地看着我。
他身上干干净净的,面前的菜板子也没有断了头的公鸡,只有两颗要切的菜,还有一碗麦麸。
张家大叔还进园子里摘了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递给我:“云丫头,别哭了,尝尝,可好吃了。”
我止住眼泪,傻傻地看着张家大叔朴实和蔼的笑颜,内心深深地泛起了疑惑。
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