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二叔,璐璐!我回来啦!”我惊喜着睁开眼睛,身上特别疼,就跟被车轮子碾了似的。
二叔脸上笑容掩也掩不住,飞快地下地穿鞋:“我得起告诉一声,云丫头醒过来了,别做席了。”
璐璐小心的拉住我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暖庭,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爸眼睛也肿的跟灯泡似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我妈从外面进来了。
我突然想起李大娘,惊叫着爬起来:“妈,李大娘呢?”
我妈又把我摁下,轻声跟我说:“放心,你李大娘现在受了伤,我让她在供堂里待着呢,养养魂,还能洗刷洗刷怨气。”
听到李大娘没事,我就放心了。
二叔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要不是李大娘帮我,我可能都挺不到那个男人来救我,李大娘的恩情,我默默记在了心里。
我妈拿来一包药给我冲了糖水,让我喝了,今天的糖水是三倍的,我却觉得很苦。
“席是不用做了,我们得给云丫头做桌好吃的。”我爸又哭又笑。
听到好吃的,我提不起什么兴趣,刚刚的经历还心有余悸,整个人的状态都很萎靡。
璐璐抬头跟我爸说:“云叔,让暖庭再睡一会吧。”
“哎哎好。”我爸擦着眼睛走出去了。
我妈揉了揉我和璐璐的脑袋瓜:“璐璐要吃什么,云婶给你做。”
“我都行。”璐璐趴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妈吸了吸鼻子,走出去帮我爸忙了。
屋里静悄悄的,我家的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我爸我妈和我二叔,干出了几十个人的架势。
我扭头,看见璐璐侧着脸,默默流眼泪,眼泪划过她的鼻梁,掉进枕头里。
“璐璐,你咋了?”
“我……我以为你要死了呜呜呜。”
是啊,我刚刚差点就死了。
我也哭了起来,我们两拉着小手都很小声地哭。
“暖庭,你知道吗,我爸妈都没了,现在和我最亲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要是也死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璐璐头上的羊角辫,随着她的抽答一颤一颤的,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不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沧桑。
我抓了抓她的手,喉咙酸酸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不知道,云叔和云婶还有二叔,他们难过成什么样子,云婶说你要是回不来,她以后也不做神婆了,因为她做了好多好事,却没有好报。”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啊?你看见了?”
“嗯呐,我的魂儿被黑白无常勾走了,他们要吃我的眼睛,我在咱家还待了一会,可是你们看不见我……”越说,那种心酸的感觉越要把我淹没了。
璐璐凑过来,用她纤细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腻歪在我身边,说:“暖庭,你放心,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保护你。”
“哈哈,那我就成为一个不厉害的大人,被你保护。”有璐璐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我两相视一笑。
不过今天的事,也让我涨了教训,以后任何事情都可以忘,唯独喝药这事万万不能忘。
我家吃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满桌的鸡鸭鱼肉,都赶上我家过年时候的席面了。
三个大人不断给我们两个小孩夹菜,我和璐璐吃得满嘴都是油,都顶到脖子了,可是碗里还是两座小山呢。
“妈,北村张大叔死了吗?”我勉强又噎下一口黄瓜,解解腻。
我妈抱着妮儿,又给璐璐夹了个鸡腿,奇怪地看我一眼说:“没听着信儿啊,你问这个干啥?”
我爸跟我二叔两喝得红光满面的,笑呵呵地说:“昨天上地还看见老张了,现在美滋滋的,也白了也胖了,看着这日子就过得不错。”
二叔端起一碗鸡汤,呼噜呼噜地溜着碗沿儿喝了好几口,又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地道:“你从哪听说的?”
我挠挠鸡窝一样的脑瓜子:“我黄泉路上看到了呀!”
而且我看到的张大叔还是黢黑干瘦的样子,跟我爸形容的一点也不一样。
闻言,我妈她们都停住了筷子。
我妈想了想,扭头跟我爸说:“孩子她爹,明天你去北村看一眼,别是有什么差错。”
“行,我知道了。”我爸说完,用大手擦了擦嘴,还不如不擦呢,满嘴的油擦得满下巴都是,“喝多了,我去眯一觉。”
我爸进屋没一会,村长就带着缝尸匠进来了。
村长先是看了眼我家桌子上的菜:“哎呦,好伙食啊。”
二叔招呼着:“快快快,还没吃完呢,一起坐下喝点。”
村长挥挥手,笑容很朴实:“李家媳妇的尸已经缝好了,我来问问桂芝,啥时候操办。”
“今天已经晚了,明一早操办,李嫂子的尸体本来已经坏了,不差这一晚了。”我妈笑着说。
“那行,我这就回去知会一声。”
我和璐璐吃完了,就坐在桌边翻花绳,反正他们大人的事,我们听不懂也帮不上忙。
村长走了,但是缝尸匠却没走,那双黄黄的浑浊的眼睛为难地看着我妈。
我妈估计是看出他有所求了,就问他:“孙叔,是不是有事啊,坐这说。”
“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事想问问你。”身材矮小又黑瘦的缝尸匠,佝偻着腰,坐在我爸的椅子上。
他往我旁边一坐,我感觉我两个胳膊凉津津的。
我悄悄侧眼看了一下,只看了一下又慌张地转过头。
因为我看见缝尸匠的后背上,一上一下挂着两个满脸是血的人头,但是这两个人头模模糊糊的,好像在他背上,又好像不在。
“孙叔有啥事就说吧。”二叔笑呵呵地给缝尸匠倒了一杯酒。
缝尸匠一边和善的应着,一边把酒杯端了起来,对我妈说:“桂芝啊,十六那天从你们这回去,我就感觉我这后背又沉又难受,哎呀,就好像有人拿两把锤子在捶一样,别提啥滋味了。”
“孙叔,你也是太劳累了。”二叔跟缝尸匠碰了碰酒杯,“早就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就能干,挣那么多钱干啥哈哈。”
被二叔这么一调侃,缝尸匠脸上的紧张之色缓和了不少,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害,累归累,我也从事这个行业不少年了,心里还是知道那方面出了问题的,肯定是招东西了,还得桂芝你给我扎莫扎莫。”
我妈笑笑,把妮儿递给二叔,把缝尸匠往后院供堂引去:“孙叔好不容易张回嘴,我哪有不管的,跟我来孙叔。”
“哎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