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开了,误会解除了,人与人之间自然也就没有问题了。
“徐兄宽宏,饶恕则个。”胡铨叉手一礼,正色道。
误会了人家,给人家添了麻烦,自然是要道歉的。
“不妨事,不妨事,是我处事不周,让人误会了。”徐进拱手道。
有时候吧,适度的误会和冲突也是好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了。
比如此时的徐进和胡铨,原本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误会,便有了交集,然后又都是未来的梁山同僚,在这茫茫海上,一块吃个饭,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当然,主要还是两个人,互相都有些好奇,或者彼此有许多想了解和相像的地方。
“徐兄见谅,公务途中,不便饮酒,今日这东道失礼了。”胡铨笑道,端起的是茶杯。
“无妨,无妨,我素日也不爱饮酒。”徐进道,倒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怎么饮酒。
教徐进武艺的师父说过,人容易为酒色所伤,武艺上便难精深,所以要~
戒酒。
徐进没有戒酒,只是喝的少。
“梁山要求这般严苛的吗,文官也不能饮酒?”徐进直奔主题,问道。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只从胡铨只言片语,徐进便能看出不少事情来,比如梁山,恐怕真的是对官吏管的极严,最起码这吏治应该是强过大宋不止一筹的。
“有不饮酒之倡议,不是规定,到底不是军伍,不能动辄砍人脑袋。”胡铨解释道。
心中自然也明白,眼前这个来投奔梁山的,到底是想知道什么,便继续解释道:“但是如因饮酒误事,便是渎职,比其他原因渎职惩罚更重一些,久而久之,胥吏公干不饮酒,便成了不要求的要求。”
“这梁山齐王果然非同一般,只看这治政,便可见其功力。”徐进感慨道。
“这事倒是不能让齐王居功,治政大略是宗泽宗相公与赵鼎赵相公定下的。”胡铨向着东方拱拱手,以示敬意。
对这两位,胡铨是从心中感到佩服。
“宗相与赵相确系名相。”徐进附和,心中不由有些嘀咕,这胡铨兄弟,做人做事看似大大咧咧,可心底怕是个相当较真的人物。
只能说~
徐进看人还是蛮准的,如果徐进有前后眼,嗯~
那也不成,得是穿越的两宋史学家才成。
胡铨(1102年-1180年),字邦衡,号澹庵,吉州庐陵县(今江西省吉安市青原区值夏镇)人。
中国南宋政治家、文学家、名臣,庐陵“五忠一节”之一,南宋四大名臣之一。
南宋名臣杨万里曾评价胡铨:公居无事时,下心拱手,言恐伤人,独论国事,劲气正色,贯日袭月,奋以直前,不怵不恻,不疚不式,大节揭揭,细行斩斩,动容出辞,见者起敬,长身玉立,望之山如即之春。
最出名的就是胡铨在秦桧如日中天的时候,请斩秦桧。
这就是那种,能做刚正不阿名词解释的代表性人物。
也就是今年才十八,还有年轻人特有的锋芒与不着调。
“胡兄弟胸中自有锦绣,远非凡俗,为何不远万里,来梁山为一胥吏?”聊不多时,徐进便问出了心中所想。
眼前这胡栓真不是凡俗啊~
“这事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胡铨道,“我便交浅言深,跟徐兄说说。”
徐进一愣,自己这话问的,确实是犯了交浅言深的忌讳,连忙拱手,以示歉意。
胡铨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道:“简单来说,就是跟着大宋朝廷,谋不到前程,所以来梁山求个出路。”
“至于说为吏···”
“梁山官吏之间,并无天堑,吏而优为官的,屡见不鲜。我又没人举荐,只能先过梁山科举为吏了。”
徐进点头,继而问道:“胡兄弟便这般不看好大宋?”
这话题聊得有些超纲,既然已经交浅言深了,那便聊的再深入一些。
胡铨也是一愣,顿了顿,坦然道:“江南方腊造反,檄文写的极好,这般檄文,想来言之有物的,大略应该不假,江南花石纲残民必然是真的。”
徐进点头,徐进作为一个地方豪强,有些消息自然是知道的,最起码花石纲的始末危害,大略是知道的。
“那徐兄可知道,朱勔还活着?”胡铨道。
徐进不解:“朱勔已经去职···”
徐进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个光去职,有些不够的~
朱勔是谁?
靖康六贼之一,其主要事迹便是花石纲,可以说花石纲是由此人一手操办起来的。
当时宋徽宗垂意于奇花异石,朱勔便奉迎上意,搜求浙中珍奇花石进献,并逐年增加。
政和年间,愈演愈烈,在苏州设置应奉局,摩费官钱,百计求索,勒取花石,用船从淮河、汴河运入京城,号称“花石纲”。
花石纲连年不绝,百姓备遭困扰涂炭,中产之家全都破产,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
实际上,如果只是给宋徽宗弄几块石头,建个园子,也不至于那么青史留名,闹出那么大的事,关键是朱勔这人做事,属实不负奸佞之名。
当时苏州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勔就率领健卒直冲其家,往园囿花石贴上黄封条为标志,就算是又搜罗到一件御前贡物。
百姓稍有怨言,则必冠之以“大不恭罪”,借机敲诈勒索,普通人家往往被逼得卖儿鬻女,倾家荡产,朱勔却大发横财。
他以采办花石为名,从库府支取钱财,“每取以数十百万计”,但进贡到东京的却都是“豪夺渔取于民,毫发不少偿”。
其他如掘坟毁屋、贪赃受贿的事情不可胜数。
贪污多少?抄家的时候时候便能大概看到:计有田庄 10所,良田30万亩,岁收租课10万多石。
“甲地名园,几半吴郡”,家中“服膳器用逼王食,而华致过之”。
朱勔搜刮民脂民膏在苏营造的同乐园,据称园林之大,湖石之奇,堪称江南第一。
朱家也一门显贵,并拥有卫队数千人。东南一带刺史、郡守多出于其门下,“颐指目摄,皆奔走听命”,时人目之“东南小朝廷”。
此时虽然不曾抄家,但是其人所作所为,可谓是天下皆知。
方腊起义时,即以诛杀朱勔为号召。
而这种情况下,朱勔只是去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被蒙蔽圣聪的问题了,而是让人怀疑赵官家到底是不是真聪明的问题了。
杀了朱勔,传首江南,最起码军事上是很能打击方腊起义军的。
你起义要诛杀朱勔,我给你杀了,你还起义干嘛?
所以这不才是作为一个帝王,应该的操作吗?很难吗?
还是说江南方腊起兵作乱,到底是多大事,赵官家真心里没谱?
而且,胡铨继续道:“而且,今年中秋宴会,赵官家跟朱勔还相处甚欢,握手勉励,似乎在朱勔去职这事上,他还受委屈了,没准以后还能官复原职~”
胡铨摇头冷笑:“据说朱勔倍感荣耀,在这只握手的手臂缠上黄罗,与人见面作揖此臂不举。”
这也是胡铨能知道这事的原因。
或者说,赵官家的操作便是另一类的逼胡铨“上梁山”。
五月份方腊起义,然后在知道朱勔去职的消息的时候,胡铨决意上梁山。
在知道握手这事的时候,彻底对大宋心死的。
pS:平定方腊起义之后,朱勔又官复原职,且“进见不避宫嫔”,恩宠更甚。
胡铨到底是喝酒了~
有些时候,气氛到那了,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徐进,一个京东路的地主豪强。
胡铨,一个吉州庐陵的书香世家。
结果莫名的就看对眼了,意气相投,便都饮了酒。
胡铨喝了酒,话是越说越多,从这三个月的梁山见闻,到这宋、辽、金、夏诸国局势,给徐进说的清楚,是越说越顺溜。
徐进喝了酒,话是愈发的少了,除了心中苦闷,便只是拉着胡铨,要给他演示一趟刀法,自小习练的大刀刀法,杀人贼猛。
胡铨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到底是船舱太小,施展不开,胡铨说,咱是信哥哥武艺过人的。
弟弟既然信我,便是我兄弟,此番良辰美景,不如咱们兄弟拜个把子~
哥哥这般英雄,跟咱拜把子,是瞧得起咱,这就跪桃园三兄弟,可不能跪瓦岗寨贾柳楼的那一伙~
得,果然是话多。
十月二十八夜,钦岛(庙岛群岛)西侧海船上,徐进二十五为兄,胡铨十八为弟~
义结金兰。
命运的齿轮~
嗯,也就那么回事,还是大略原来那么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