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夫人……”陆芒面色微顿。
“是啊，就是写了《南山》的那个路夫人！”陆雪瑶生怕她不信，匆匆解释说：“那天我无意中得知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身上和你一样，都有玫瑰样的胎记。”
陆芒没有轻易相信，“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能确定是我？”
“因为……因为你不是爸妈亲生的啊！”陆雪瑶凄惨地笑。
明明她才是江桃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能那么偏心？
不是亲生的。
陆芒眼底微愣，她……不是江桃容的孩子吗？
陆雪瑶跪在地上啜泣了一阵，就见陆芒怔怔地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陆芒！我都和你说了，你不能再把我交给他！！”
陆芒现在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陆雪瑶有没有说谎。
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她的亲生母亲居然是路夫人吗？
……
来到锦庄疗养院时，刚好是中午休息时间，陆芒一进来，就看到了江桃容在一位护理的搀扶下散步。
林枫言前不久才打来电话，说江桃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见效良好，现在基本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有偶尔会有些反应迟钝，但可以通过一些康复训练来恢复。
江桃容转身，就看到陆芒站在岗亭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芒芒，你来了。”
比起上一次她来看她，江桃容说话都有劲多了。
陆芒微笑：“妈，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江桃容露出疑惑的神情，护理师见状，把江桃容扶到了陆芒跟前，找了个理由走了。
陆芒稳住她的胳膊，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犹豫片刻，她决定一次性把话讲清楚，“小锦的父亲是傅迟寒。”
江桃容面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嗯，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是我和傅迟寒的孩子。”陆芒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生下的小锦了。”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在我住院那段时间吧。”
江桃容仍处于震惊当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男人，不是小锦的亲生父亲吗？
小锦的生父，居然是傅家的少爷，这怎么可能？
陆芒看到江桃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我知道妈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这是事实。”
听到陆芒这样笃定的表情和语气，江桃容缓缓接受了这个结果，叹息一声：“如果是真的，你和傅家少爷的缘分，可真是太深了点。”
陆芒唇角勾起，简单和江桃容说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江桃容听得感慨良多。
从订婚，到无意之间有了孩子，两人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对方。
陆芒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兜兜转转，居然都是他。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找个时间，把亲事再定下来吧。”江桃容惊讶之余还是庆幸居多。
“你说的没错，当时你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很差，带我不放心，在你住院两个月之后又给你做了次全身检查……知道结果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可是得到的回答是，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手术，可你怀着孕，很多药物都不能服用……于是，我找了人给你进行催眠治疗。”
江桃容心有余悸，“可你还是小产了，可能是前期吃了太多的药的原因，导致胎儿发育不稳定，七个多月的时候就生下了小锦。
我怕你看到他，情绪波动地更厉害，于是早早地就把他交给了那个男人，并且给了他一笔抚养费。”
京大的学籍档案里，应该还有你因病休学一年的申请表。”江桃容补充说：“在那之后，你住院治疗时，我又陆续花大价钱请了好几位催眠师给你治疗，让你遗忘了那时发生的事，并且不断给予你十八岁的暗示。”
她说完，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
陆芒早有了准备，这会儿也不至于太惊讶。
“嗯……”陆芒平静地接受这个回答，继而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江桃容，“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江桃容一愣，第一反应是：“谁和你说的？”
陆芒的声音不辨喜怒，“陆雪瑶。”
江桃容面上大写的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瑶瑶告诉的柚柚。
按理说，瑶瑶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才对。
难道是陆延山。
“你怎么可能不是妈亲生的？别想多了。”江桃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的。
比如，陆延山对她和陆雪瑶，有很明显的区别对待。
比如，她和陆雪瑶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的长相，也在江桃容和陆延山身上找不出任何共同点。
不过她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就没有怀疑过，可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很多东西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陆芒沉默几秒，补充说：“您认识……路夫人吗？”
“或者说，魏芷柔。”
虽然外界称呼她都是用笔名或者“路女士”，可陆芒早在和她探讨剧本的时候，就听见视频中的男人叫她“芷柔。”
路夫人也就顺势告诉了她真名。
她感觉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桃容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像是极为震惊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没有得到江桃容的回答，陆芒也不急，她心里已经镇定许多。
半晌之后，江桃容才微微叹气，“我本来，想永远埋藏这个秘密的。”
陆芒默不作声。
“瑶瑶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江桃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和我说，你是怎么认识路夫人的？”
陆芒便把试镜和剧组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江桃容听完，眼中有着些许激动，“原来她没事，还过的这样好。”
陆芒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改过一次名字，之前我的名字叫江桃。”江桃容语气沧桑，像是在脑海中找寻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在L国的旅行列车上，我认识了你的母亲。”她缓缓说道：“我当时和陆延山还是男女朋友，因为吵架，所以来L国散散心。”
“芷柔是个很热情的人，我们交谈了几句，从她的言谈举止之中，我能感觉得到她和她丈夫过的很幸福。虽然那次我并没有见到过她口中的先生。
但那种感情正是我所向往的……一来二去，加上都是一个国家的人，我们很快便成了好朋友，她那时正怀着孕，嘴角时刻都洋溢着笑容。
可是，有一次我们回酒店的途中，有几十个人从街道的两头闯了出来。把我们两个都绑了去。他们似乎是奔着芷柔来的。”
江桃容光是回忆，脸上就不受控制地露出害怕的表情，“我们被关了很久，他们似乎在和芷柔的丈夫谈判……然后我和芷柔就被他们分开了。”
“芷柔本就身怀六甲，关了几天身体更虚弱了，于是没过几天，我就被他们抓过去给她接生。
因为那里没有女人，我接生完之后，芷柔就晕了过去，我又被关了进去，你也被他们带走。
后来我听到那个蒙面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像是谈判谈崩了，接着又听到他们说要杀人灭口，我慌乱的不行，正好我被他们抓来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废弃的下水道。
我当时就想，横竖都没有退路，这群人简直泯灭人性，先逃出去也可以去外面找帮手。
我虽然带不走芷柔，但是我可以把你带走。”
江桃容道：“你那个时候像是能听得见我的祈祷一样，即使我带着你一路磕磕绊绊在下水道里找出口，你也一次都没有哭。”
“可就在我们出来的时候，芷柔待的那个地方，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陆芒微微一愣，“爆炸？”
“是啊……很快就有人关注这件事，可是得到的结论是自然爆炸，里面并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女性的尸体。“
江桃容现在想起还是遍体生寒，如果当时她没有带着柚柚跑出来，恐怕现在也凶多吉少。
“我害怕绑匪报复，就连夜买了回国的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心里总算没有那么恐慌。”
江桃容摇头苦笑，“我一直觉得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当时我没有怂恿她甩开保镖，一起去海边玩，或许那些人就没有办法伤害到她。”
“所以，这些愧疚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陆芒轻声问。
“一开始是愧疚，可后来，我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宠爱。”江桃容怕陆芒多想，解释说：“到了国内，我立刻更换了名字还有所有联系方式，好在我们江家那时候还没有落魄，很快就处理的干干净净。”
“后来，我让人打探到的消息里，也没有芷柔的一丁点动静，我就以为她已经……走了。”
江桃容是个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带着陆芒走，“但是父亲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暴露你的身世，所以让我和陆延山尽快结婚。”
难怪陆延山对她和陆雪瑶的态度天差地别，如果陆雪瑶是从陆延山那里得知的，那么他的态度也可以解释了。
陆芒点头，“路夫人她现在过的很好，虽然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惊无险。”
“如果当初我胆子再大一点，留下来，说不定你和你亲生母亲就不会分别这么久了。”江桃容心里更愧疚了，“对不起柚柚。”
“这不能怪您。”陆芒心里并无太大波澜。
妈妈的性格本就柔弱，遇到那种场面，肯定六神无主，能把她带出来，已经是极限了。
况且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冒着被报复的危险，留在一个危机重重的地方，对她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什么时候，你带我去见见芷柔吧。”江桃容低下眉眼，“我也好和她亲自道个歉。”
陆芒抬起眼，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缥缈，“过段时间吧。”
江桃容以为陆芒是还在担心她的病，于是说：“我的病没有关系的，林医生说已经可以出院了，其实上个月就可以了，但你硬是要我住这，这的病房我打听了一下，可不便宜。”
陆芒笑：“您就安心待在这吧，我现在手上也有点钱，再不然，您可以把这当成您女婿提前孝敬您的。”
江桃容无奈一笑。
“说要过段时间是因为，我得先和路夫人聊聊。”陆芒心里恍惚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和路夫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并不熟。
现在忽然说，她是她亲生母亲……会不会有些突兀。
“你还没有和芷柔说吗？”江桃容声音讶然。
“没有，我也才是今天才知道，便来问问您。”
江桃容点点头，接着露出点笑容：“对了，刚才你说到瑶瑶，怎么样，她现在在哪？”
想到之前陆雪瑶要她做的事情，江桃容不知道该怎么和陆芒开口。
但她清醒过后，便去查了她们两人的近况，似乎瑶瑶也没有那么狠心，把之前的事情放出来。
现在听柚柚这么说，那她们其实一直有联系了？
陆芒沉顿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有件事，我之前没有和您说。”
“什么事情？”
“酒店那件事，是陆雪瑶干的。”
江桃容仿佛晴空霹雳，整个人震惊的合不拢嘴。
“你说，瑶瑶……瑶瑶她……”
“嗯。”陆芒的语气有些冷，“所以，我和她在几年前就已经闹僵了，之前您生病时，医生说找她来或许可以有点用，我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是她都没有来。”
江桃容浑身失了力气，无力地靠在陆芒身上，“你是说，她害你？”
最后两个字，说的极为艰难。
“之前怕刺激到您的病情，所以一直瞒着您，现在您好的差不多了，迟早有一天会见到她。
所以，我今天说这些也是给您提个醒。别忘了……当初是谁吧您丢在陆家的。”
陆芒一口气说完，江桃容还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她记得那段日子，可是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亲生的女儿，居然能这么绝情地对她？
所以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给陆雪瑶找借口，说不定，她是被逼无奈呢。
可是柚柚的话，让她不禁开始怀疑瑶瑶是被迫还是自愿。
“她居然这样对你！”江桃容静默片刻，选择了相信陆芒，气到声音颤抖。
“所以，她现在在我手里。”陆芒也没有隐瞒，直接了当说：“虽然我不能关她一辈子，可她也必须付出代价。”